徐慕尘把帐册重新签到尾后,又拿过印油,逐页盖上指印,这才扯过一张纸来,一边慢条斯理地擦动手指上的印油,一边晒然笑道:“看了你清理的账簿,老夫才明白老爷派你来,到底是个甚么意义。你为甚么情愿干这差使,老夫内心也一清二楚。”
这且不说,并且他写的字有的字大,有的字小,大字一个足以抵得上三个小字,恐怕只要方才读了三天私塾的门生,才会写出如许狗爬普通的字儿来。就是如许一个不学无术的东西,竟然想在帐簿上找他徐穆尘的把柄,岂不是滑天下之稽么?
徐穆尘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掩着口咳嗽一声,说道:“你去找几个地痞,盯紧了那丁浩,窥个机遇,给我好好经验他一番。”
那鲜美适口的鱼羹、铺在晶莹冰雪之上、只要薄薄一层的鲜嫩脍鱼片,这两个衙差还是平生头一回享用,传闻光是一道菜就得十五吊钱,两个差官吃一口,脑海中便呈现沉甸甸的一串铜钱,一顿饭下去,再看丁浩时,便如看着财神爷普通畏敬了。
丁浩眨眨眼,笑道:“老爷是个甚么意义,丁浩又是甚么意义呢?”
徐穆尘莞尔道:“没有。”
徐穆尘浅笑道:“老夫恰是要让统统人都晓得,丁浩查老夫的帐,老夫有些惊骇了,呵呵呵……”
徐穆尘赶紧追上两步,笑道:“这位公爷,那壁角如何摆着四口大缸?”
他笑,丁浩便也笑。他大笑,丁浩便也大笑,丁浩嘴里说着忸捏,可那洋洋对劲的样儿,好象能写得出来字已是天大的本领,哪有半分真的忸捏。徐穆尘笑容刷地一收,神采一沉,便低头看起帐簿来,中间站着的丁浩他理都不睬了。门口两个衙差见丁浩被人讪成如许都有些替他难受,丁浩倒是心宽,探头探脑地看了一阵儿,见徐穆尘专注于帐簿,底子不想理他,便摸了摸鼻子,把手上一滩墨迹抹成了一只黑鼻子,然后就像一个小丑儿似的回了本身坐位,抓起那只羊毫,咬牙切齿地持续挥毫泼墨起来。
王之洲镇静的以拳击掌,连声道:“好,好好,这我就放心了,只要我们多拖一些光阴,这些京里来的上差一无所获,必将偶然在此多加消磨,我们这一劫就算畴昔了。嘿!丁浩这小子,自不量力,一个方才晋升的管事,不知夹起尾巴做人,还敢与老掌柜的您再三做对,到时得好好整治他一番才是。”
徐穆尘傲慢地接过帐册,走到一旁放在桌上,把长袍一扬,端然坐定,这才取过帐册翻开旁观。那帐册翻开,徐穆尘先是一愕,随即便呵呵地笑了起来。
细心揣摩,竟是越想越对,徐穆尘不由心中大定,当他举步走进那间偏僻的小屋,瞥见丁浩穿戴坎肩、满头大汗地正奋笔疾书时,徐穆尘心平气和,就像看着一个繁忙不休却一事无成的不幸虫,竟尔哑然发笑……
程德玄也不恼,嘿嘿笑道:“守不守本份,证据上说话。丁家在霸州,的确是名震一方的大户人家,这些年来,所种粮食都就近售于朝廷兵马,如果确无违法行动,那对朝廷还是有功的。不过……如果真的有犯警之事……,徐掌柜的……”
王之洲踌躇道:“老掌柜的,现在经验他只怕不当吧?现在脱手,大家都会猜到是我们找得人,那岂不是……”
徐穆尘本不信赖丁浩能从帐簿中找出甚么珠丝马迹,可他怕丁浩在帐簿上做文章,固然那一手丑字实在难以入眼,他还是逐字逐句看下来,不肯遗露一行。这一本帐簿看完,徐穆尘真是看的头大如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