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微没了体例,忍无可忍之下,再次抬起了脚。
她爹身上穿的还是今晨那身花里胡哨又松垮垮的大袍子。
更别提,他今晨在饭桌上对祁茉说的那一番话了。太微要没闻声便罢,可闻声了,那里还敢不拿自家父亲当回事。
太微学他的模样眯了眯眼睛,盯着他的脸道:“父亲的眉,可也是皱着的。”
太微站在一旁,也没把凳子。
祁远章还是捧起了书,一边吃着东西。
太微不知他为何要问这些,眉头微微一蹙:“只是直觉。”
可这一刻,当她单独来见父亲的时候,内心却生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古怪情感。大抵,是因为她见过他的棺椁,见过他的灵堂。
她考虑着,慢慢道:“达到永定侯府后,我便感觉永定侯府有所古怪,是以四姐不见了踪迹,我并没有去寻永定侯府的人帮手。”
可没想到,午后艳阳高照,她爹却派人来讲要见她。
父女俩你来我往,说了半天。
这话是真的,她说的也当真。
除她以外,谁也不晓得,他一年后便会死。
祁远章闻言悄悄“嗯”了一声,持续问道:“如果如许,你又是因何感觉永定侯府古怪的?”
他遛鸟斗蛐蛐,吃东西看闲书,从没干过甚么端庄事。
太微愣了一下没有言语。
树下安了一张躺椅,竹编的,模糊间仍然可见翠色。他抬头躺在上头,一手捧着一卷书,一手不时地往中间探去。
这是向来没有过的事。
太微盯着一旁的树。
一探一个准。
他隔着书催促道:“说来与我听听,是为了甚么。”
祁远章笑了起来:“怕甚么?”像是真猎奇。
要不是上边是建阳帝,哪个天子会待见他?
他不发话让她坐,她就只好一向站着。
不过一句话的事,他却几次问了这么多遍。
太微看了看空中,抬起脚,朝他靠近了一步。
枝繁叶茂,绿意盎然,只树干上,呈现了几道龟裂陈迹。
太微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恰好叫他瞧见,这话便又引到了她的眉头上:“小女人家家,皱甚么眉,平白皱老了。”
祁远章脸上暴露了两分不对劲:“你这是怕我?”
树下的人从书后暴露了半张脸。
祁远章才终究发话道:“那便是直觉吧。”
他放下了书,笑了笑道:“站得那般远做甚么?”
“你是见我嫁得美意里嫉恨,用心想给我找不痛快是不是?”三娘凶巴巴的,一脸不欢畅,声音也听起来暴躁得紧,一点没有赵姨娘的模样。
太微站在廊下,远远地朝树下看去。
她徐行朝树下走去,走到离他三步开外,已站定不动,口气平高山喊了一声“父亲”。她已经很多年没叫过他“爹爹”,现在便是想装靠近,也是难。
太微深深看了她一眼,总归要嫁的是她祁槿,不是她祁太微,她情愿嫁,便由得她去吧。太微闭上嘴,一言不发,掉头就走。
“哗啦”一声,祁远章俄然将手里的书合拢丢在了一旁,转头看她道:“直觉?”
太微设想不出,只是憋闷。
直至盘子里的点心只剩了些微碎末,躺椅上的人才懒洋洋地开口问了一句:“赏花宴上,你发明四娘不见今后,怎地不去寻永定侯府的人互助?”
说她像祁远章,也不像,不知是如何养成的性子。
眼睛都不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