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孩子认出冯妙就是在长安殿小宴上送小笺给他们的人，都围拢在她身边，皇嫂、皇嫂地叫。冯妙本来就喜好小孩子，挨个问他们读了甚么书，用心不睬会阿谁仍跪在一边的寺人。她言语和顺，提及汉家典范，又不像知学里的老夫子那么古板无趣，几个孩子喜笑容开，都缠着她要她多讲一些。
没走出几步，便闻声一个孩童的声音带着嘲笑说：“公然是个傻子。”接着便是石子击打在人身上的声音，异化着几声“啊”、“啊”的声响，竟然模糊是个男人的声音。只不过那声音沙哑诡异，明显是成年人，却又带着两三岁小童一样的惊骇无助。
一旁奉养的寺人接过话去：“小王爷不消担忧，丹杨王到奉仪殿去了，一时半刻不会返来。这丹杨王世子是个傻子，就是让他告状，他也不会。”其他几个孩子鄙夷地收回一阵轰笑，把手里的石子一起扔出去。
冯妙手上剧痛难忍，直想今后缩，可全部手掌都被拓跋宏握住。脸上泪痕犹在，拓跋宏便伸手替她抹去。冯妙一动也不敢动，恐怕再次触怒他。崇光宫内香暖恼人，她却节制不住地瑟瑟颤栗，金雕玉砌的金饰，只让她感觉更加惊骇。
“瑶妹，实在郁久闾氏予成也算得上有为的君王，再说他也是至心喜好你，才会在国书里那样说……”
他话中透着奇特的意义，冯妙却得空细心机考，手指上疼痛，几近一刹时钻入五脏六腑，像要把她生生扯破。她回身仓猝忙地走开，被明晃晃的太阳晃得头昏目炫。
流云阁内，冯妙一进门便闻到浓厚的药味。四海同春锦帐上，染了一大团鲜血，触目惊心。冯妙更加惊骇，睁大了眼睛往床榻上看去。
冯妙停下脚步，循着声音看去，几名穿着华贵的小孩子，团团集合在一起，远远地用石子砸向一个身穿锦袍的男人。那男人既不逃脱也不反击，只用双手抱住头和脸，扭解缆子躲闪。身上的衣袍用料宝贵，却已经蹭上了好几处泥渍，污损不堪。
她转向冯妙，眼中泪如泉涌：“柔然黄沙万里，我去了，就再也回不了平城了。我只想留在平城，那里也不想去。”她唇边带上一抹惨痛却娇柔的笑意：“只要我还在平城，总还能在云泉寺远远地瞥见他。他那样的人，就是该受人崇拜膜拜的，我在人群里看他一眼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