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经籍上的字大而刚正，一笔一划都写得端端方正，对冯清如许性子的人来讲，已经很可贵了。太皇太后淡淡地“嗯”了一声，对崔姑姑说：“收起来吧，抽暇奉告清儿，抄些蝇头小字也是不错的。”
“你去吧，这几天多陪陪皇上，过几天再来看哀家。”太皇太后闭上眼睛挥手，却留下了那几张图样不提。冯妙行了礼，强压住步子退出了奉仪殿。
冯妙借口腰伤复发，躲了十来天，殿外的琐事一概不睬。这十来天里只做了两样事，一件是隔几天便去一次崇光宫，在拓跋宏理政或是读书时，替他磨墨添香。另一件便是画了些奇特的图样，叫予星照着去做，不必拘泥用料，但式样、色彩必然分毫都不能错。
袁缨月悄悄吹着茶汤上的热气，说道：“这是我父亲畴前寻来的一个摄生方剂，把红花用醋浸湿了，再用文火烘干，研磨成粉末收好。煮茶的时候，一钱半茶叶里加一钱这类红花末，再加上绞股蓝、丹参、郁金、桃仁等等十几位草药和食材，点上少量的紫沙糖。这一份质料能煮出四泡的水来，第一泡味道还没发散出来，不能喝，余下的三泡都在这里了。给太皇太后的，是味道最好的第二泡。”
冯妙低着头一言不发，内心却悄悄感慨，太皇太后到底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想必是身上怕冷，这才要把内殿烧得暖和如春。不管多么坚毅强大的人，到底还是捱不过期候这把钝刀。
冯妙留在奉仪殿的汉制官服草图，没几天就展转到了袁缨月手中。太皇太后叫她照着图样上的色彩和格式，赶制一批新的官服出来，在春社日祭奠时赏赐给宗亲穿用。春社时祭奠地盘神，凡是应由帝后二人主持祭奠，插手的人也多是皇室近支的宗亲。
仿佛是要确证这的确是滋补摄生的方剂，袁缨月本身先喝了一口，才笑吟吟地说：“姐姐别严峻，红花确切轻易导致有孕的人滑胎，但这不过是因为红花有活血化瘀的服从。没有孕的人，平常喝些红花茶，对身材很有好处。上了年纪的人喝这茶，特别有助于保养天年、增福增寿。我的嫡母本年已经五十开外，每天下午都喝一盏红花茶呢，现在耳清目明、健步如飞。”
冯妙应了声“是”，贴身小衣几近都被盗汗打湿。太皇太后不开口便罢，一开口便死死拿捏住她的软肋。没有腹中这个孩子之前，她最在乎的人，就是夙弟了。夙弟那副白纸一样的性子，在宫闱中的确就像掉进狼群里的小羊，毫无自保才气。
太皇太后“嗯”了一声，说道：“宏儿平常对你不错，你如果只顾着本身逃了，未免太丢冯家的脸面。传闻宏儿畴前还准你自在出入崇光宫，看来你的确跟他投缘。”
冯妙叫忍冬帮她细心上妆，用胭脂讳饰住蕉萃的气色，往奉仪殿去。她看着铜镜里忍冬的手翻飞繁忙，笑着说：“你不是一向不平气袁缨月领受织染坊么？明天就叫你如愿，看一出好戏。”
袁缨月低下头去，极力收敛着脸上的对劲神采：“别的倒也没甚么，只是这里用的红花可贵些，因为是要奉给太皇太后的，嫔妾明天特地带了新制的红花粉末，全都放进茶里了。”
过了好久，太皇太后才开口：“昨晚皇上在你的华音殿歇下了？”
“你跟宏儿相处的时候这么多，哀家一时想起来，有件事要问问你，”太皇太后展开双目，眼神锋利得完整不像一个深宫妇人，“平常除了内秘书令、广阳王和畴前的始平王，另有甚么人常常出入崇光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