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宏至心替他可惜,南朝天子气度局促、暴戾多疑,既想用王玄之的才调,内心却又思疑他连出使随行期间,也要派人监督他的一举一动。难怪他要大张旗鼓地作出那些怪诞行动,全部琅琊王氏都是捏在南朝天子手里的一只蝼蚁,他不能决然回绝天子的要求,也不肯当真位居高官,空有一身才调,却不得不日日借酒醉讳饰。
三句话说完,王玄之把双眼闭起,再展开时,眼中已经又带上了迷离的醉意。南朝官员贪腐、士族奢糜、天子残暴,拓跋宏明天的行动,也已经表白了他的态度,不会再持续与南朝周旋下去,快则1、二年,慢则3、五年,他必然会命雄师南征,以图将富庶的江南重镇,吞进大魏的版图。
调侃的话,从朴重浑厚的人丁中说出来时,就更加刺耳。在他平铺直叙的描述里,大齐天子那副迫不及待子承父位的嘴脸,显得特别活矫捷现。
闻声他用诸葛孔明在茅庐中所吟的诗自比,很有投奔明主的意味,拓跋宏的神采稍稍和缓,可转念想起刘备实在算不得真正的明主,终其平生都没能实现北伐匡复汉室的心愿,又模糊有些不快,语带挖苦地说:“你倒是有雅兴草堂春睡,但朕可等不了你这红日迟迟了。”
拓跋宏冷眼看着他悲忿的神情说道:“裴大人现在看起来真是非常哀思啊,待会儿朕就命人引着你去灵堂,裴大人在那边,要如何放声大哭都行。”
李冲微微一笑:“说来刚巧,当年去记念的那一名,倒是跟我熟谙。我曾经听他提及过,他本来筹办了素服,可进入齐国都城,看到大家衣马光鲜,方才即位的新帝佩带着明珠装潢的宝冠,大殿之上到处都金雕玉砌。这副气象,真不晓得是在记念高天子驾崩,还是道贺新君即位。没有获得大齐天子的答应,这位使节也不敢私行穿上孝服,恐怕乱了风俗端方。”
裴昭明把头略微仰起:“既然如此,当年我大齐高天子驾崩时,贵国的使节前去记念时,也没有穿戴红色的孝服,这又是甚么事理?”南朝使节有备而来,必然要在言辞间挽回颜面。
拓跋宏俄然明白过来,王玄之方才的话,也大有深意。太皇太后的余威犹在,他不能也不该把畴前的政令全数颠覆,只需在太皇太后的根本上,逐步加进本身的观点,渐渐指导这些亲贵的风俗。
李冲正要接着说下去,拓跋宏在坐位上朗声笑道:“裴大人现在是在大魏国土上,天然该当入乡顺俗,有朕的准予,就已经充足。”他对侍立在摆布的羽林侍卫说:“来呀,去取一套内监的孝服来,裴大人远来是客,你们亲身奉侍裴大人换上。”
狭小的耳房内酒气熏天,王玄之以手支头,斜倚在一张长榻上,脚下就是散落的杂物,他也浑不在乎。拓跋宏站在门口,看着他这副醉态,内心蓦地想起上一次在知学里时的景象。
正月月朔的青岩寺,非常冷僻,很少有人会在这一天上山进香求佛。青镜筹办了几样素斋,送进冯妙房中,有一样素炒藕片,别的搭配了三样青菜。菜色并不庞大,可贵的是夏季里能吃到如许新奇的菜蔬,这是只要御膳房才有的东西,却送来了青岩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