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人大多是费事人家或者贱民的孩子,自小拜师学艺,存亡皆从师命,从做琐事做起,服侍师父饮食起居,下腰开嗓练根基功,唱、念、做、打样样都学,不过常常还没成角儿着名,就被卖到了达官权贵的家里当脔/宠,在旁人眼中就是个玩意儿,蹉跎死了也没人管。
十六爷有幅好皮相,萧家盛时,想嫁他的大女人能从桥头排到桥尾,萧家即便式微了,想来还是有些倾慕者的,可惜了,他有断袖之癖,对女人不感兴趣。
言语未尽。
萧凤梧听得这声音,倏的展开双眼,那人却已经将帘子放下,窥不到面庞,茶社旁栽种了一棵琼树,一支满花沉甸甸的横在头顶,萧凤梧抬手一折,打向轿帘,簌簌落了浑身,风一吹,飞花如雨。
秦明月闻言面色微变,将手抽了返来,脸上的笑也保持不住了,声音冷冷的道:“十六爷这是甚么意义?”
“我病了,他衣不解带的照顾着,被老太爷罚了,雨地里跪了一早晨,半个字都不肯对我说,也未曾迁怒我,我出身费事,何德何能,这辈子不求甚么了,只想一辈子陪着他。”
大德楼背景,秦明月正坐在镜前卸了脸上的油墨,小童用将客人抛下台的礼拾起来,用托盘尽数装着,柔声道:“秦老板,这是本日的彩头。”
有金有银有玉,成串的东珠链子也有,许是哪家官太太扔上来的,只一柄扇子,显得不伦不类起来,边角圆润,想是经常把玩的爱物,雕工邃密,不似平常之物。
有人啐了一口:“甚么信不信的,下九流伶人,还真把本身当小我物了。”
萧凤梧闻言,捂着肚子幽幽的叹了口气,不知是在感慨本身腹中饥饿,还是在感慨本身做人失利。
“十六爷何故将扇子抛了来,若未记错,这是你的爱物。”
她后半段话蓦地被里间震耳欲聋的喝采声打断,本来一曲结束,秦老板唱完了,那些票友将银票花枝荷包玉坠一个劲的往台上抛,真真正正的合座彩,萧凤梧见状,也跟着鼓掌喝采,将手中那柄扇子隔着人群一抛,扔上了台去,不偏不倚就落在那旦角儿的脚边。
油墨拭尽,暴露那张清霜雪冷的脸来,秦明月将扇子藏入袖中,出了大德楼,天涯夜幕来临,青石板泛着幽幽的寒光,琼花树下坐驰名敞着衣衫的白衣公子,懒洋洋的,似在打打盹。
有那功德的,用心上前欺辱,之前唤他十六爷,现在叫他十六郎,就像封入了冰鞘中的刀,又冷又厉,一张嘴能刮擦掉半斤皮肉。
前几日太守家的公子生了恶疾,萧大爷受命去瞧病,谁曾想下错药方,小公子半条命都快没了,好悬用老参吊着一口气,太守大怒之下,直接把他打入了大狱。
感激在2020-05-02 17:02:46~2020-05-03 19:47: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萧凤梧细嚼着这三个字,终究想起来甚么似的,用扇柄悄悄磕了磕手掌心,神采几番变更,最后又趋于安静,眼中带了些许玩味。
他拉着秦明月的手,几息之间痛哭流涕,的确闻者悲伤见者落泪,幸而现在是饭点,街上没甚么人,不然只怕都来看热烈了。
那柄扇子压在手中,似有千钧重,秦明月紧抿着唇,手腕颤栗,仿佛想问甚么,却又一个字都吐不出口,一动不动的盯着萧凤梧,目光似要戳穿民气,想看明白他是否在扯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