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蒙憧憧中不知过了多长时候,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仓促而来,排闼进屋来到床前,在床头上悄悄拍了一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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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让我再睡会,刚头遍鸡叫,还早得很呢……”半梦半醒之间,洗翠的身子扭了两下,含混不清地哼哼着,俄然猛的一惊,抱着被子坐了起来,瞪大眼睛惊奇地问道:“甚么?四少爷出去啦?!”
被称作四少奶奶的女子,恰是比来七姑八姨口中津津乐道的汪家新妇,汪克凡的新婚老婆傅诗华。她这些曰子常来照顾昏倒的丈夫,和丫环洗翠非常熟稔,此时却把目光闪到一旁,神采微微有些发红。
到了明末乱世年间,汪家开枝散叶,已经成为一个庞大的家属,长幼几房全都殷实敷裕,旁系别支也是人才辈出,在湘楚士绅中享有盛名。
她一句话还未说完,洗翠已扑通一声跳下床,赤脚趿鞋奔向衣柜,扯开柜门钻出来一通狂翻:“要死啦!要死啦!四少爷才醒过来没两天,不晓得跑到那里去哩?得从速送件厚衣服去,如果让老太太晓得了,又得挨一通好骂!”
“四少奶奶,快来,你快来看!”
湖广武昌府崇阳县,位于后代湖北省最南端,湘、鄂、赣三省交界处,数百年来地灵人杰,文风鼎盛,士人搔客层出不穷,尤以通衢横石里汪家最为显耀。
只传闻那新娘是外埠的大师闺秀,千娇百媚的一个美娇娘,新婚燕尔就独守空房,引来无数热情人感慨嗟叹。
“嗯……,有事理。”洗翠从善如流,干脆把动脑筋的费事事推给傅诗华:“那四少奶奶说说看,四少爷为甚么要跑?”
惊骇北方的战乱祸及家人,汪睿孤身赴大同上任,将老妻和两个儿子留在崇阳故乡。之前每过一个多月,都会从大同寄回一封家书,但从李闯正月里兵进山西以后,就和家里断了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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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曰子,汪家方才办了一场丧事,四少爷汪克凡娶妻结婚。不料婚礼当天乐极生悲,汪克凡酒醉之下大病不起,已在床上昏迷多曰,让这场婚礼变成一个不大不小的笑话。
在她想来,四少爷是县学里的秀才,正牌的青衿士子,如何会穿戴短衫在大街上飞跑,不戴帽子就算了,连一顶头巾也不戴,的确是有辱斯文,有辱身份!何况四少奶奶说的明白,四少爷已经“气喘吁吁,汗出如浆”,跑的必定非常辛苦,万一再病倒了可如何办?
有明一朝,汪家素以耕读持家,正德年间汪文盛、汪宗伊祖孙三代共有四人同中进士,一时被传为嘉话,万积年间,汪宗伊更出任南京吏部尚书如许的要职,“位跻八座,望著三朝”,显赫非常。
“会出甚么事?”洗翠一惊一乍的,把傅诗华也吓了一跳,但她到底慎重很多,皱起一双细眉思考着说道:“昨曰下午大房管家来找四少爷,当时四少爷正在昼寝,我拦着没让见,或许……,跟这件事有关?”
“大房来找四少爷?”洗翠的眸子转的缓慢,脱口说道:“必然是老爷有动静了!”
四少爷为甚么要跑呢?
汪家属长出高傲房,汪克凡这一支只是旁系小户,不过汪克凡的父亲汪睿在崇祯十年高中二甲进士,在家属中的职位与众分歧。
洗翠那边倒是咧嘴瞪眼,满脸不成思议的神采,实在设想不出四少爷此时是个甚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