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思孝泣泪顿首，素清足下：曩者，足下统兵北征，仆侍以内卫，相见日浅。同朝有日，竟不必臾之闲得竭指意，今仆身陷囹圄，罪在不测，恐卒然殒身，是仆终不得舒愤激以晓摆布，而唯存遗恨于灵魂当中。故请略陈固陋。
仆少有不羁之心，长无安邦之才，先帝过举，使仆得以鸡鸣之技，出入周卫当中。仆为报主上知遇，绝来宾，忘室家，竭不肖之力，务求一心营职，亲媚主上，然风云之变，岂是人力所能窥知？家国横遭劫夺，先帝激越就义，仆窃不逊，欲奋卑鄙之身以就义度之急，故出万死，赴之国难。然，朝堂之上，百官尽遣睚眦之词，媒孽短长，诬以勾连外贼，居身营私，及至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仆以拳拳之忠，终不得以自列，重为天下士人观笑耳，仆私肉痛之。
夫仆与足下同列朝堂，却素非相善，从未衔杯酒结殷勤之欢。且仆常于君前恶语以谤足下，足下勿怪！自仆观之，古今君臣境遇，皆亡于朋党之疑，仆仗剑行于周卫当中，足下策万马而运筹疆场，若你我结君子之朋，引为知己，主上必惧表里连袂遮天，操弄权益，而不辨忠奸。故此，仆于君前有言及足下者，常恶语相加，非是弃取异路，横刀相向。乃是为不见太阿下劈，君臣反目。思孝殒身事小，然大津答复之望若损于内哄，则天下倾颓之日必在朝夕之间。
"是啊！"素清说道："皇上即位以后，袁大人俄然翻脸，到处与我难堪，一开端我也有些奇特，但厥后，实在我也垂垂明白些许，他固然就是对我恶语相向，然，行事之上却从未有半分禁止！足见其口中恶语不过是为避人耳目罢了。并且，这朝上朝下都说他是个嫉贤妒能，气度局促的小人。唉！但是，现在读罢这绝命书，真正晓得了他的情意，是他一人独摊恶名，实则是助我成事！我心中真是悲苦万分啊！天下事情日久，大津朝里忠义之士已屈指可数！现在，又要少一个袁思孝，唉！朝堂之上，大家丁诵朱子格言，张口杜口皆是圣贤仁爱，如何就容不下一个披肝沥胆的袁思孝呢？"
而在现在的刑部大牢里，袁思孝送走了统统人，枯朽的牢门后，只剩下了他本身。桌案上的油灯里，飘摇着一朵熹微的亮光，固然藐小，可这灯苗仍然倔强的明灭着光彩，一团昏黄印出了袁思孝那张棱角清楚的脸庞。自汪正明走后，他就一向这么坐着，一句话也不说，乃至哪怕一个纤细的行动也没有，就这般生硬的躲在这团小小的灯光里，不敢动一下。他真的孤身一人了，他在脑海当中，几次回想着当年的大兴城里，乾圣帝在城破之时，把太子拜托给他的那一幕，而后，他们历尽万难，在保康门下，在平地港里，在太祖陵前......一幕幕的出世入死，一次次的以命相搏，每一回的危如累卵，每一次的惊心动魄，仍然是如此清楚！现在，阿谁他搏命都要保全的人，终究向他举起了刀！思孝的内心空空如也，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感遭到本身仿佛已经被，这个他平生为之拼搏的天下给丢弃了。或许，现在只要面前那一盏小小的油灯，还能够给他一点点的安慰。油灯啊，油灯！你是多么想要给这乌黑的暗夜里，留出一道暖和的亮光，哪怕是要拼尽了性命！但是，在这亘古稳定的长夜里，这抹亮光不过是个毫不起眼的存在，随时都会化为一缕看不清的灰烟，熔化在黑夜当中。思孝只能紧紧的依偎在这团淡淡的亮光里，因为，亮光以外便是无尽暗中与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