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瑾大窘,向后跳开一步,想到刚才的大胆行动,刹时面红过耳,惊道:“我……谁……谁体贴你了?你失落这么久,我还觉得你早就死了……不……不是……”谁知越急就越是解释不清。胡为见她刚才冲过来抱住本身,体贴之心溢于言表,显是出于至诚,只当她一时焦心忘情,反应过后才觉羞怯,笑道:“此事一言难尽,说来话长……”
将大抵景象说了,福临也觉刚巧,笑道:“本来另有这一段盘曲。你救了朕的状元公,功绩当真不小,想要甚么犒赏?”假装深思半晌,道:“有了,等朕伶仃召见完十名新科进士,填写大小金榜后,在太和殿还会停止一个传胪大典,正式宣布登第名次。不如你也随我同去,见见这位知音兼老朋友,你意下如何?”
福临叹道:“真由如此,又怎能提拔出具有真才实干的好官?”说罢动手翻阅。本次考题为“论帝王之政与历朝兴衰”,初看范围性较小,易于切入,但也正因范围过于广泛,早被前人群情烂了,便极易落归俗套,实欲推陈出新极其困难。翻了大半叠,满是些陈词谰言,看得人昏昏欲睡。
沈世韵一朝失势,职位今非昔比,凡事以好处为先,所打仗之人均为借助攀附的高枝,于昔日友情早不放在心上。但她看得出福临发起出于至心,不好扫了皇上的兴,假装欢畅的拍掌笑道:“太好了,臣妾多谢皇上。”福临见她对劲,公然喜好,笑道:“本日天气已晚,朕就过夜在吟雪宫了。你不消焦急,到时我自会遣人报知。”沈世韵浅笑应和,两人遂入榻相拥而卧。
这一日洛瑾又偷溜进厨房,来到院落,忽听井底传来几声微小的响动。她大喜过望,扑到近前叫道:“有人么?内里有人么?”
福临笑道:“成啊,你也学会说风凉话了?看人挑担不吃力,真想帮朕分担的话,倒不如帮我把这一大叠考卷批完,来得实诚。”沈世韵道:“好。”伸手就要去接。福临握住她手,顺势将她拉进怀里,道:“别闹,朕是跟你谈笑的,太医也叮嘱过,你有孕期间,须得休身养息,不能挨着累。不过可事前说好了,等下一次殿试,朕定要拖你帮手了,除非你争些气,再怀上龙嗣。”
好久听到一声嗟叹回应,洛瑾急叫:“你等着,我这就拉你上来!”放眼四周无可用之物,回身奔进厨房,捡起角落的一截粗麻绳,回到井边,将绳索一端系在近旁树干上,双手瓜代握住,另一端抛入井口。很快感到手上一紧,接着向下微沉,洛瑾忙用力拉扯,底下公然有人踩着井壁梯阶,抓着绳索,吃力的爬了上来。满身沾满鲜血污泥,不知该称作血人抑或泥人,乱发粉饰住全部头脸,刚一出井,就软倒在地。
福临笑道:“本来在唱第日之前,阅卷者也不得擅自启封,但朕为了你,就只能破一破这老端方了。”一面刮开糊封,又道:“这些读书人整日关在房中,少与外界打仗,是以在未曾考中前,大多是没甚么名誉的。即便看了,也一定认得。”沈世韵拉着福临衣袖,笑道:“臣妾就是想看嘛,虽说酒逢知己千杯少,但这知己可不易求。”
这可苦了她,白天担忧给人撞见,生起狐疑,故每晚大睁双眼躺在床上,熬到中夜,估摸着沈世韵该睡熟了,这才轻手重脚的披衣起家,点起蜡烛誊写。凡是听到一点声响,当即吹熄蜡烛,闲坐在黑暗中侧耳聆听,确认无过后,再敢持续。接连多日彻夜达旦,才将统统大事清算完成,单是这份毅力已足令人叹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