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亦杰眼一闭,心一横,“咕嘟”一口将茶水咽了下去,顿时胃里如同烧起了一把火,不知是否腐败,口腔、喉咙更烫得几无知觉,吃紧的道:“应当的,应当的。”他本意想说照顾沈世韵是应当的,不需酬谢,岂料千待万待,偏赶在这机会说出,倒像是居功自大,宣称买新茶供他是理所该当,实已无礼之极。一时候面红耳赤,咳嗽几声才道:“韵儿,你……你怎会进了宫?跟我走吧,让我带你分开这个鬼处所!”
李亦杰反唇相讥:“如果我是钻狗洞,莫非你们全部吟雪宫就是狗窝不成?”说完本正得意,俄然想到这又是将沈世韵也一齐骂出来了,忙道:“我……我不是……”他平时虽算不得妙语连珠,总也说话得体,怎料现下见到沈世韵,竟连连出丑,仿佛连最根基的表达也忘了个一干二净。
沈世韵道:“我跟你说了那么多,你如何始终不明白?以杀止杀,则永无停止。你口口声宣称本家外族,便是像大多汉人般,自居高人一等,轻视外邦。打个比方,旧时讲究男尊女卑,仿佛女人天生就该待在家里等门,直像个仆从,如果仆从胸怀弘愿,有朝一日翻了身,本来的仆人就觉是莫大的热诚,非要将他再赶回阴暗的角落去。一人不成,还要向周边地主声讨求援。你神驰光亮的同时,凭甚么又剥夺旁人享用光亮的权益?各族都划一相处莫非就不好?实在我始终感觉满汉两族间的鸿沟并非不成超越,我……我不是卖民贼,只是想给百姓缔造一个承平乱世,再也没有妻离子散、颠沛流浪的悲剧产生。再说,就算你真能灭了大清,又包管能找到一个德才兼备的有道明君?那小我是谁,会是你么?”
装着雄赳赳气昂昂的没行出多远,心头已暗有悔意,自责道:“李亦杰,你在发甚么疯?说你是一根筋,真是半点都没骂错,内心不痛快,却去处韵儿生机?人家现在是身份崇高的皇妃,莫非要她每个时候都陪着你?总想着要和她见面,好不轻易得偿所愿,本相见时却闹个不欢而散,向来新观点最易代替旧印象,她今后必然再也不想见你了。”想到那种景象,实是生不如死。按说只要能陪在她身边,看到她一颦一笑,在己更有何求?便该满足。又想:“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是我做错了事,就该归去给她赔个不是,就算被洛瑾女人嘲笑几句,大丈夫能屈能伸,又有何妨?”
李亦杰也刚好开口道:“韵儿……”相对都是一怔,李亦杰心道:“如何转眼间就从李大哥变成李卿家,完整成了君臣干系?”压抑着一阵阵泛上的苦涩,道:“韵儿,你先说。”沈世韵也不谦让,道:“稍后本宫有高朋前来,请李卿家暂避,可好?”
李亦杰霍然站起,大声道:“你……你竟要我去给清廷卖力?”沈世韵耐着性子道:“不是谁给谁卖力的题目,而是劝你不要尽想着一己之私,当志存高远,以天下百姓为己任。”李亦杰道:“正因如此,我才要将外族赶出中土。他们,他们杀了我们汉人那很多同胞,总很多杀几个报仇才够本。”
沈世韵神采阴沉,道:“剿除魔教当然是眼下重中之重,由本宫亲身督导,不消你操心。江冽尘更与我有血海深仇,我要看他死在我面前,这才称心。”接着仿佛也觉态度过于刻毒,恐对收心倒霉,用食指揉了揉太阳穴,道:“你的部下或许也有很多思惟老派,要压服他们须得花一番大工夫,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