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黎没有说话的欲望, 只顾揉褥子里的手。那阿香却不作罢, 一面嗑瓜子，一面又跟她说：“你才来没两日, 不知我们这里日子难过。我看你挨我近，乐意跟你多说几句，也叫你到时不至错了手脚，白挨虐打。拉你出去服侍, 也就这两日的事情，来了这儿的，就没人能躲得掉。你如果个大闺女, 定然感觉屈辱。但我跟你说了，若想活着，那哭闹的手腕, 还是大可不必。顺着那些个爷, 服侍好了, 自个儿也少受些罪。闹腾得他们不欢畅，一抬手将你打死了, 荒湖里一撂，连个给你收尸的都没有。光淋淋的，到了地下都没脸儿见人去。”
“是，将军。”兵士打了牛皮帐门让姜黎出来，催促她不要磨蹭。
阿香愣了一下，领悟到她说的是沈将军，便用另只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你放心养着，他早晨都到别的帐里睡的，不在这处。”
去那里呢？姜黎偶然问，便不吱声。她这三日在营里也听到了些闲言闲语，她们说新来的女孩子，多数先送去给副将尝鲜。副将那边腻了，或者又有了新人，便就赏了下头的。姜黎想着，这兵士约莫也就是带她去副将的营帐里。
她道完安，有人从屏风后出来，拎一件灰皮大氅往身上披。深蓝的寝衣覆盖其下，裹剩一张没有温度的脸。男人披着发，剑眉冷目，嘴唇薄透。他转目看姜黎一眼，而后目光更加冰冷，含箭普通在她脸上擦畴昔。
“让她出去。”里头传出的声音隔了帐布，听不大逼真。
她拿了那碗在手里，心机不安地出去，倒是刚翻开帐门，便瞥见沈翼站在帐外。她慌了手脚地要上去施礼，沈翼却在她前头低着声道了句：“免了。”
外头的人瞧她不动，又非常不耐烦地说了句：“要老子出来请你不成？”
阿香正感慨着，忽听外头有人叫。是该往营帐里服侍去了，拽拽身上的衣服，扶一下耳后素髻，翻开帐门出去。她把腰肢儿扭起来，曳曳生姿的模样。活得再艰巨，也要活出滋味儿来的。
她忽自言自语道：“各抱恨恨，两不相欠。”
那女子捏着针柄不断手，说：“备着一些，反正不是好事。都跟你似的，要用的时候孔殷火燎地赶，那样儿舒心？”
姜黎坐在床沿儿上，纹丝不动，瞧着帐里的女人一个个地出去，内心凄寒不能见底。她手心儿里握一根银簪，这是她身上独一还剩的金饰。想了数日，存亡线上踌躇了数日，却还是对本身下不去手。
姜黎等着这位将军的轻浮调笑或者卤莽戏弄，却都没有比及。她清楚听到一声嘲笑，那笑里多有讽刺，而后便是一句，“姜大蜜斯，你也有明天？”
姜黎身子一僵，内心生厌生恶的事还是来了。成了营-妓，这事老是要来的，早一日晚一日罢了。她一时未能应得，眼睛瞧见三根手指钳在帐门布褶间，喉咙里如噎棉花团。
“佛祖晓得你是谁？凡是记取你的功的，也不能叫你这辈子干上营-妓这事儿。到时不知如何结局，说不准甚么时候就死了。我没别的希冀，只想死的时候有个全尸，衣衫划一。”
那女子笑笑，“与我们有甚么相干，可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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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黎一向听到睡着，内心想着，阿香如许的人，人间才有几个。谁不感慨运气不公，骂天咒地。她在如许的环境下，却活得纯粹开畅，实属不易。她像是这难过光阴里的一道光，暖和，并充满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