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几时,宴安便跟市暑司的府吏刺探清楚,在胡饼摊找到了李稷。
李稷按照平康坊胡姬的说辞,先解除了别的两家胡商的医药坊。一则,这俩家只做倒卖人参鹿茸等宝贵的药材买卖,像僵蚕此种利薄且不易大量存储又买家希少的药材,是很少做的。二则,是那位闾里医工,何为闾里医工,无职于尚药局,不待招于翰林院,但以医术自售于闾里之间,故称为闾里医工。
她想问问当朝贤人,这大唐究竟甚么是贵?甚么是贫,甚么是贱?
未曾想这小药娘在随身带着的药袋中翻找起来,竟然取出了一瓶金疮散递了过来:“阿姊,这药是我遵循医令给方剂配出来的,供应军中作役医们专门给人治箭伤的,结果很好。”
“另有这等事?”宴安瞪大了牛眼,“那几个市暑司小吏为何没有谈及此事?”
本日的永兴坊,便有来宾早早横穿长安城前来拜寿,非常热烈。
以是,沁羽从小便感觉这世道不公。凭甚么只要那些家道好的乡童能够去上私塾发蒙,她跟哥哥便要给村里的大老爷们当奴当婢去服侍人,哥哥才情敏捷,连先生都夸他是读书的料子,但就是因为出世贫贱,弘文馆、崇文馆的先生们都不允哥哥出来读书,只要那些官宦后辈才气出来。
“辽阳郡王贺,海东实心琴一张,紫绫帒盛。”
这大唐是权贵们的大唐,还是天下百姓们的大唐!
这类人大多都出身于浅显百姓之家,就算小有家资,但也绝对跟长安城内的那些权贵们比不了,别的两家医药坊的胡商做的都是高贵药材的买卖,学那些权贵寻求时髦,买些樟脑在家中或是送人充面子,都说得畴昔,但一个闾里医工也破钞重金采办大量樟脑,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这间宅邸的仆人姓许,贵为长安四大唐医世家,家门显赫,祖父许胤乃是当朝梁金紫光禄大夫,三品太常寺卿,封平固县侯,宗子是当朝太医署医令,朝议大夫,二子行尚药局奉御,三子药藏局丞飞骑尉臣,本日恰是这平固县侯的七十寿辰,许宅前门庭若市。
长安城内的一百八坊将整座都会豆割成了数不清的街道,曾有人站在大雁塔上俯瞰长安然貌,感慨全城坊市如同一张充满吵嘴双子的围棋棋局,给人一种纵横交叉的迷宫之感。
小药娘细心地给沁羽肩膀上药,肉嘟嘟地两腮笑起来,就像是塞进了两个大圆子。她声音透着几分青雉:“阿娘生了病,家里请不起医,为了给阿娘治病,我就被阿耶卖进了许府里,幸亏医令老爷跟大郎都是善人,不但未曾苛待我,还教我很多药理,让我打理府里一片小药圃,还答应我经常带药归去看望阿娘。”
这小女娃头上梳着两个小发髻,身着小袖罗襦,披帛结绶,胸微暴露,长裙曳地,脚下穿戴云头履,看模样不过是“抚尘”的年龄,看打扮应是许宅前面照顾药圃的小药娘。
不时能从府门前听到小厮嗓音宏亮的呼和声:“百济遣唐使特送海东人形参一躯,银装龛子盛。”
“你是这许府里的家生婢?”沁羽看她年龄太小,不像是牙郎发卖出去的。
说完李稷率先朝着回字巷里的善氏医药坊走去。
许宅后厨,早有东仙楼的伴计跟厨娘备下珍羞甘旨,这处公厨是伶仃隔开,只用来做宴请来宾之用。公厨院中有一颗生自乐游苑的玫瑰树,树下生了很多苜蓿,时人谓之‘光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