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长安十二时辰（全集） > 第6章 午初(1)
听到檀棋的问话，李泌用指头敲了敲桌面：“太宗在法场救下李卫公时，曾有一句圣训：使功不如使过。太宗能用李卫公，我为何不能把握此人？”
张小敬把刀口挪开一点：“比来你有没有和突厥人打过交道？”
“哦……但是万年县的张阎罗？”店东在长安待了很多年，略微有点名誉的人，他都有耳闻。万年张一眼，号称五尊阎罗——狠暴虐拗绝，乃是弹压东边地痞们的一尊杀神。不过……传闻他早几个月犯事被抓，判了绞刑，如何这会儿又出狱了？
一入坊内，劈面是三面椒香泥墙，上头摆列九排长架，架板都用粉绫包裹，上头摆着大大小小的琉璃瓶与瓷器。此时只要十几个身披各色帔帛的女子，她们不时低声低头扳谈，暴露乌黑的脖颈。伽香的味道轻柔地满盈四周，令人沉浸。
天宝三载元月十四日，午初。
张小敬垂下头，凑到店东耳边：“不瞒你说，鄙人是一个死犯人。办不成差事，归去也是死——你猜我会如何做？”店东望着那只森森独眼，心中一紧，他最怕的是不守端方的疯狗。他眼神明灭数息，只得开口道：“你到底要问甚么？”
张小敬站在旗幌下，双手抱臂一动不动，神采呆滞，谁也不知他在想些甚么。此时太阳已快行至天顶，时候正像渭水一样缓慢地流逝着。他的独眼一向望向远处的望楼。望楼上一片安静，尚无任何旗号挥动。
“……”
张小敬理都没理他，径直朝前走去，姚汝能只得气急废弛地跟了上去。
姚汝能俄然超前一步拦住他：“请您解释一下去这里的目标。”张小敬眉头一皱：“都甚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噜苏！”姚汝能一本端庄地说道：“您现在身份特别，行事须得先申明启事，也好让李司丞放心。”
仆人们一刻不断地从内里抱来更多卷宗，堆在书吏案前。为了进步效力，他们会提早把卷轴展开，铺在一个简易的竹插架上。如许书吏能够直接浏览内容，不必在展卷上华侈时候。
“那全部长安城就会垮台。”
“触及胡人，要不要跟西市署报备一下……”姚汝能刚提出点定见，就立即被张小敬不客气地打断：
长安城，长安县，西市。
姚汝能设想中的捕盗熟行，应当正气凛然，像一把陌刀似的锋芒四射，贼盗为之束手。可这位张都尉，行事说话都透着一股邪劲，详细哪儿不对说不上来，总之是模糊带着来自暗中面的不安气味。他俄然想起李泌临行前的叮咛：“对此人远观便可，不成近交。”不由得心中一凛。
店东对这个题目有点惊奇，不过很干脆地答道：“没有！”
张小敬道：“你细心盯着玉真坊前后门，有甚么可疑的人出来，让西市署的不夫君缀上去，看他们进了哪家商号，记下名字。”
“靖安司都尉，张小敬。”张小敬放开伴计，亮出腰牌，然后表示姚汝能把院门关上。
实在大唐向来不以血缘而论，长安城汉厮稠浊，非中原出身的文武官员多的是。即便是靖安司的属员里，也很有几个精通算学、熟知行商的胡吏。不过夷夏之防这类论调，总会有人偶尔在内心嘀咕。
张小敬走上前去，作势要接。店东轻视一笑，可他笑意还没消逝，就看面前白光一闪，一把利刃架到了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