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醮满朱砂的苍毫就要落在奏书上时，刘询俄然听到耳边响起一个熟谙的声音：“生杀予夺，人主权益，断不成轻授臣下，但有一次，君威即失。”
御史寺毕竟离宣室近了点，直到瞥见“御史大夫寺”的题字，金安上仍旧没能想出答案，只能按捺下狼籍的思路，正色步入御史寺。
金安上没推测天子会如此直白地扣问此事，怔忡半晌方答复：“臣不知，但以己心度之，当是为此无疑。”
御史寺离宣室不算远，金安上却走得很慢，固然有宫规礼法的原因，但是，更首要的是，他要好好思虑天子此举的企图。
――大逆之罪向来只要连累无辜，断没有轻纵一人的事理。
殿中奉养的侍御史、尚书、侍中都没法辨清天子的喜怒究竟如何，但是，谁都不敢怠慢，立即将放有奏书所附的名册书木几抬到天子身前的书案旁。
侍御史立时警省，昂首筹办接管天子的咨询，却见刘询又取了那份奏书注释重看，半晌以后，才问道：“卫将军为何未具名？”卫将军指的是富平侯张安世。
注：小君原是周朝对诸侯之妻的称呼，除了作为对老婆的称呼，汉朝也称皇后为小君。
张敬这才止了泪，却还是哽咽难言，只是点头同意。
“敢不从命。”金安上赶紧谦让。
刘询不由苦笑，叹了口气，将笔放回笔架，伸手取了一卷名册，将奏书移开，细心地核阅那一个个或陌生或熟谙的姓名。
他错愕昂首，摆布四顾，却只看到奉养的中臣茫然不解的神采。
漏刻不紧不慢地挪动着，目睹昼漏将尽，中官宦者悄悄入内，遵循端方一盏盏扑灭殿内的烛灯。
金安上正要问他启事，见他这般模样，只能揭过不提，笑道：“我又不是御史，不管监察之事！”
将张敬送到富平侯第，金安上又对欣喜交集的富平侯夫人详细地说了然环境，才在张家人的千恩万谢中走出大门。
两人是骑马而行，又是奉诏行事，一起通行，未几会儿便到了上林诏狱。
垒放整齐的书柬像一座小山，刘询俄然没兴趣核阅了，究竟上，他也不必看，只需求在奏书注释上写下“制曰可”便能够。
因为是被连坐的罪人，张敬并未被关押在廷尉狱或是御史诏狱，御史掾吏翻查记录，好轻易才查到，她是被关在上林诏狱。
――只是安抚旧臣？
书几上的书册仅剩三卷，刘询第一次出声：“张敬？”
朝堂的错愕不安离后宫很远，离长乐宫更远，固然天子明白地表白就事论事，并不诛心连坐，但是，谋反大罪本就连坐甚广，而人间本就是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特别是这类时候，不落井下石已是颇具雅量的君子了。
霍光薨后，车骑将军张安世加大司马，领尚书事，是实实在在的内朝首臣。不久，天子罢车骑将军屯兵，迁其为卫将军，掌管两宫卫尉、城门以及北军，倚重信赖无人可及。
侍御史立即答复：“卫将军女孙为霍氏外属之妇，卫将军自陈当避嫌，故未具名。”
过了好一会儿，还是阿谁曹史实在看不下去，上前对张敬道：“小君，金侍史奉诏送君回富平侯第，以小臣鄙意，我等还是尽快分开，金侍中好复命，小君的家人也可放心。”
金安上分歧想到――除了张安世，另有多少霍氏旧人也有此报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