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然并未颠末紧邻北阙的宣陆侯第,但是,杜延年看得清楚,已是入朝的时候,宣陆侯第还是门扉紧闭,宅第四周又有执金吾的士卒驻守,再遐想昨夜的动静,杜延年测度,十之*是霍家出事了!
许舜不知,他如许一说,杜延年倒是下定决计需求见皇太后了——霍氏毁灭期近,他不想与舟共沉,便需有新的倚赖、庇护。史、许两家能不落井下石已是善心,能包管他不受连累的只要这位皇太后。
听着旁道上马车内传出的窃保私语声,贰心中不由烦乱,蓦地想通前后的枢纽,不由又是一阵颤栗,却也立即有了定夺,低声叮咛前舆驾车的御者:“去长乐宫!”
“长乐卫尉!”杜延年的神采一沉,有些动了真怒了。
天子沉稳的声音让金安上与史高惊奇昂首,随即对视一眼,又俯身参礼:“敬诺。”
正在迟疑之际,身后俄然响起轻微的脚步声,史高警悟地回身,右手紧按剑柄,待看清来者是之前去宫门传诏的侍中金安上,才稍稍缓了心神。
想到这儿,杜延年忍不住又长叹一声,还没从无法的情感中摆脱,马车一个急停,他固然一向扶着铜制的车较,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往前一冲,胸口正撞上前面的辕木,几近痛呼出声。
固然他神采一派安然沉寂,但是,站在他身后的侍中史高却看得清楚——天子按住窗棱的双手上竟是青筋毕露——心中暗惊却不知该如何安慰这位年青的天子。
这本是例行的法度,但是,由卫尉亲身卖力倒是少有的,普通只会晤到公车司马或者卫侯在此察验名籍,以防官员阑入。
舆马之事是太仆的职份,杜延年以为这个来由应当是挑不出马脚的,却不料许舜虽是无从辩驳,却仍旧一动不动地站在车前,不肯让步半步。
以大汉轨制来讲,皇太后有废立天子之权,能够说,长乐宫之主才是当今天下最高贵的人。当然,霍光既薨,今上躬亲理政已有两年,杜延年也不会期望,皇太后一封圣旨便可行废立之事,他来这里,所求的不过是自保。
——这但是非同平常了!
自从地节二年,大将军霍光过世,朝廷上的局势便愈发地暗淡不明,百官离中枢越近,便更加感觉当明天子高深难测,心中天然是惶惊骇慌,昨夜那般声响,再看面前的景象,谁能不往最坏的环境上遐想?
霍光活着时,长乐卫尉是他的半子邓广汉。地节二年,霍光过世以后,官方哄传恭哀许皇后系遭霍氏毒杀而亡,天子虽未清查,却借端将霍家枝属的兵权尽夺,全数交由其亲信的外戚后辈掌管,长乐卫尉也换成了恭哀皇后的叔叔许舜。
“建平侯有礼。此时,君当往太仆寺而行,不知为何竟往长乐宫而来?”车前响起带笑的声音,不是别人,恰是长乐卫尉许舜。听到杜延年的声音,他也不等御者开口便独自与杜延年打了号召。
御者是他的亲信私属,闻言虽是一怔,手上却没有缓半分,立即拉动辔绳,差遣车前的两匹马调头向东而行,由甲第间的夹巷中转夕阴街,再沿着那条大街向北便到了北宫与武库之间的太常街,这时,便能够看到长乐宫的宫墙与矗立的西阙了。(注1)
自高祖将全部宫廷迁入未央宫,长乐宫固然还是皇宫,但是,职位明显不及未央宫。自孝惠以后,长乐宫便一向作为太后宫,尊荣无匹,固然有高后吕氏与孝文后窦氏权倾朝野的先例,却仍旧是后宫,不是正朝地点,直到今上以旁支入继大统,才初置长乐屯卫,并仿未央宫之制,设立了长乐卫尉一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