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聂竞择问出口的那一瞬,聂沛涵已悄悄松了口气。这比如两军对峙,谁先妄动,谁便自乱了阵脚。聂竞择既然先问出来,便刚好证明他拿不准鸾夙的孩子到底是谁的。如果能拿得准,便不会说出那句“朕许你再与她缠绵几日,你来定日子吧”。
鸾夙千万没有想到,那日严肃当中不乏驯良的老者,竟然会是聂沛涵的父亲、南熙统盛帝聂竞择!谁又能想到久居皇宫的统盛帝会俄然微服出巡?且还到了房州地步?鸾夙不由测度起统盛帝来此的企图,又想起聂沛涵为救本身暗里调兵之事,不知为何,内心老是有些不祥之感。
“混账东西!”聂竞择闻言勃然大怒,举袖将书案上的砚台拂到地上,几乎便要击中聂沛涵。但是聂沛涵却只保持着昂首跪地的姿式,没有一分异动,硬生生将那寒微的身姿,跪出了几分铿锵与崇高。
果不其然,但见聂竞择从书案前起家,缓缓行至聂沛涵面前,却没有命他起家的意义,只是俯身拂去他衣衿上的茶叶,一片一片挑得细心:“你一向是出挑的,这么些年从没让朕操过心,今次也不该如此。那女子,留不得。”
聂沛涵不知本身在地上跪了多久,亦不知他的父皇统盛帝为他拂拣茶叶多久,这一副看似父慈子孝的画面悄悄持续着,直到此中一人再也装不下去,张了口。
正所谓好的不灵坏的灵,鸾夙并不晓得,她心中所猜想之事,现在正在慕王府书房当中,一步一步上演着……
但是世事多么好笑,他最想要忽视的一个儿子,最不但愿成器的一个儿子,却恰好是最成器的一个,屡建功劳、保下南熙半壁江山,教他不得不正视他的存在。
这清楚意指,鸾夙若当真怀了聂家的骨肉,能够先将孩子生下,再行措置。
他抢了有夫之妇,才得以生下这个儿子;不想这儿子却走了他的老路,为了敌国太子的女人破色戒,痴迷至此。
到底是统盛帝聂竞择率先落败,叹了口气,问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聂沛涵的存在,不时候刻提示着聂竞择一世英名当中的一抹败笔,也提示着他年青时候拆散伉俪伦常的荒唐事,更提示着当时不我待的衰老与壮志未酬的大志。
聂沛涵没有去擦面上的水渍,深深昂首在地,请罪道:“梓霖知错,请父皇降罪。”
聂沛涵沉默了好久,才低低徊道:“父皇息怒,莫伤了龙体。”言罢又抬首照实道:“儿臣与臣暄有过商定,他情愿让爱,也不会为此迁怒南熙,掀起两国战事。”
聂沛涵心中固然松弛,面上却仍旧佯作万分严峻:“父皇试想,以儿臣的心气,若不是笃定她腹中骨肉是本身的,又怎会私调兵符去救她?且还不逼着她拿掉孩子?”
年青气盛之时,抢了别人的女人。
聂竞择缓缓伸出右手,欲将茶杯放在书案之上,然行动做到一半,却俄然转手一甩,连杯带水全部撂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巧砸在聂沛涵身上。
定日子……父皇竟要他亲身定下告终鸾夙的日子!聂沛涵明显晓得这是在摸索本身,可还是止不住的心慌,昔日里的沉稳沉着消逝得一干二净。
滚烫的茶水泼了聂沛涵一身,一张雌雄莫辩的俊颜上也飞溅了很多水渍。上好的翠峰绿玉发着嫩叶,一片一片黏在聂沛涵的玄色锦袍之上,端着有几分狼狈,却又狼狈得如此出众都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