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最后一句话他到底没有说出来。
鸾夙垂眸，仍旧手执篦子梳理秀发，面无神采道：“既如此，也该去正厅里坐着，外头太热了。”
“你是父皇亲身下旨赐的侧妃，你若逃了，便是有损皇家颜面，必然极刑一条。”聂沛涵仍旧没有回身，只淡淡解释道：“我劝你不要冒这个险，不然追捕你的人便不是出自慕王府，而是出自京州。只怕你还没逃回北宣已经身首异处了。届时我也保不了你。”
正如此想着，鸾夙听到聂沛涵略带苦涩的问话响起：“你对我只要恭喜？”
为着鸾夙方才那一句不经意的体贴，聂沛涵俄然有些悔怨来这一趟。现在攥在他手中的明黄绢帛好似是一团熊熊烈火，灼烧着他的掌心，令他想要摆脱。
倘若说鸾夙滑胎那日，聂沛涵心中还残留着最后一丝光晕，那么现在江卿华的死，则将他彻完整底打入到永不翻身的暗中当中。
“芸儿，”熟谙的称呼终究从聂沛涵口中不由自主唤出来，他用指腹抹去她一滴滴的潸然明珠，笑着安抚道，“别哭了，你的涵哥哥再不是畴前任人凌辱的皇子，你看我不是窜改了乾坤？”
聂沛涵终是被这笑容与恭喜刺灼了双目，回身不肯让鸾夙看到他的伤情。他背对着最敬爱的女人，压抑着道：“娶王妃不比娶侧妃，须得由父皇主婚。这一次赐婚很仓猝，我后日便会解缆上京州。路上的日子外加婚事的安排，一来一回，约莫需求四月风景。”
聂沛涵决定随便对付两句便走，岂知鸾夙倒是眼尖，余光扫到了他身后暴露的明黄一角，抬眸问道：“殿动手里是甚么？”
“鸾夙，”他打动地开口唤她，“倘若你不肯意，我能够求父皇收回……”
鸾夙毕竟垂下泪来，哽咽道：“实在我早就不恨你了，自你那日说过要对我的孩子‘视如己出’时，我便豁然了。”
不过是简简朴单一句话，听在聂沛涵耳中竟然令他非常动容。他有多久未曾听到过鸾夙的体贴了？他本身都有些记不得了。本来觉得她会因为江卿华的死而迁怒本身，可这几日鸾夙都表示得非常明智。
耗损这么多光阴与豪情，她终究肯信赖他一回，信赖他是真的爱她而不是图谋那份恩典与龙脉。他等了这么久，终究比及这份迟来的信赖。
聂沛涵没有再说话，却也没有要分开的意义。他面向门外，微眯着双眼看向鸾夙寝闺下的屋檐。他记得两年前娶江卿华前夕，他曾深切地向鸾夙表达过情意。当日还下着雨，鸾夙狼狈地跑回别院当中，对他绽放出一个明丽笑容，等闲碾碎了他的一道心墙。
她站在他面前，哭得梨花带雨，一如十一年前在黎都城外相送他的旧光阴：“涵哥哥，不要孤负你这些年的运营，畴前你吃过的苦必然要一一讨返来，奉告他们你再不是阿谁任人欺负的少年……”
她是他的侧妃，是他逃不开的劫！
聂沛涵不晓得修补玉佩的人是鸾夙还是江卿华，但这玉佩经过他的手送出，时隔十一年再由鸾夙亲身送回，终归算是美满了畴前的情分。
“恭喜殿下，”鸾夙适时堵住了聂沛涵尚未出口的话，放下篦子站起家来，“这慕王府早该有位女仆人了。”说完，她再次浅笑，只是鼻尖那股莫名的酸涩，也不知是为了江卿华，还是为了别的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