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子衍敛神深思,此女一语道来,如同好天轰隆,在他脑海中炸开一个旋涡,如汪洋的思路中俄然生出一棵绿苗,抽枝抽芽,枝粗成干,干又生细枝,细枝发展再分枝,连绵不断,终成参天的树枝,望不见枝末,望不见那绝顶有没有作为成果的绿叶,正如她所言,根是因,而将生于枝末的叶是果,若将由根及枝的通路定是命途,人之命途何其之多,综而言之方才是天道中设定的运气。应了劫数是运气,避过劫数也是运气,遁辞无可制止不过是因走入岔道之人的借口,是强大者瞥见强大的命途有力地卑躬屈膝,而即使命途如天广博,如地苍茫,比之于天道,还是微如介子。
杜熹瞧见文子衍眼里的热切与朴拙,只得道:“来路我瞧见残尸各处,血流红溪,想下落叶归根,便当场土葬。”
“我文氏一族为传承前辈遗志,数百年恪失职守,不贪乐、不牟利。这位道友未见我族艰苦与捐躯,何德何能,竟可随便断言我族?”
只是这文氏一族四字,此女晓得代表的是甚么吗?倘如果别人,他有大半的信心是不晓得,只是面对了这名女修,固然不过是初初见面,他却有一股危急感。
“若只得二选一,还是请先生护我去事发之地,长辈定得葬了族人才气放心。”文子衍天然不明白杜熹那名“事发之地不消去了”的真正含义,是故作此应对。倒是此时,他虽猎奇杜熹是如何晓得追杀他们的是敦伦门人,但他也没有想明白此中启事,更不会想到杜熹会帮他葬掉族人尸身。他对这人间固然心胸热忱,但非笨拙地以为统统皆是夸姣的,他只是感觉这人间之理。始终是邪不堪正,而固然如此,他也深知世人避事之性,遇事者,多有围观者。少有入局者。
她余光扫到了那名被文子衍唤作“慈姑”的黑衣女子身上,那眼中神采,说不出甚么感受,起码没有文子衍的虔诚戴德之意,待想再看个究竟,那女子侧转了身,背向火光,视野里她的眉眼一片暗淡。
郑莞略一笑,“是我陋劣了。”
文子衍当然想不明白,他也不想在这会去想这件事,杜熹开口,天然是为他解了围,他又怎会不知其意。既知其意天然心喜,心喜当中又不免犹疑此人是否自“文氏一族”四字中瞧出了端倪,但一想其人一派正者之风,不该心胸恶歹之念,便又稍稍放心。
文子衍诚心道:“恳请前辈护我回事发之地,子衍没法救下族人,却不能让族人暴尸荒漠,然后再请前辈带我入任一安居之城。”入了安居之城,敦伦门之辈起码不能明目张胆地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