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煽情了一番,这才散了。第二日朝晨,天不亮,兰府中门大开,驶出好几辆马车,直到江边船埠处。眼看着兰湘和兰灏、秋姨娘几个并一众丫环婆子小厮,一一登了船,统统齐备,扬帆起航,点点驶离了船埠,用力地挥动手绢儿船上的人也看不见了以后,兰溪才终究将三太太劝离了船埠。
那声音降落动听,如风过箜篌,再兰溪听来倒是非常熟谙的。兰溪不由紧皱了眉,三两步转过了落地罩,抬眼看去。公然见着三老爷正逆光坐在窗下那张黄花梨大案以后,半垂着头,神采不明。而在他身前,隔着一张大案,正站着一个高大矗立的身影,墨发高挽,一袭藏蓝素面的粗布直裰,袍摆也不知是不是被雨水浸湿了,色彩恁是要深了两分,靴子处另有两抹湿痕,一只手风俗性地背在身后,拇指和食指交叉相扣着。这个背影,即便不消转头,兰溪也能识得,师兄,他如何会在这里?
兰湘听罢,也是笑笑答道,“可不是么?”
到了外书房门口,兰溪一眼瞄到垂首站立在门边上的松茗,又悄悄看了一眼松茗脚边不远处的墙根边挂着的还在滴水的伞,不由敛起了眉。父亲的书房里有人,正在跟人说话呢,只怕还是紧急的人,紧急的事,不然也不会由松茗亲身守在了门边。
三太太一听,却赶紧招手道,“老爷返来了?那快些去看看,灶上的参汤和燕窝粥熬好了没?如果熬好了,快些盛上来,让人给老爷送去。”回过甚,见兰溪目光灼灼,三太太道,“你父亲此人,一忙起来常常顾头不顾尾的,觉记不得睡,这饭吃没吃还是两说,却从未曾想过,如果累病了可如何好。”
边上林妈妈便道,“方才门房上的小六子来报,说是老爷方才回府了,不过怕是另有事,以是没有进二门,而是往外书房去了。”
姐妹两个类似哈哈而笑,因着在屋里,屋内屋外又都是靠得住的,姐妹俩可贵没有去考虑失不失态的题目,直笑得前仰后合。
兰溪嘴角抽了两抽,聪明的没有插话,心下却在无声地腹诽着,娘啊,以你如许儿,只怕别说三哥娶了媳妇儿,就是三哥生了儿子,儿子也生了儿子,你这心,也放不下。
下雨天,即便只是在院子里行走,也老是要费事好些。兰府的宅子固然院子与院子之间常有回廊相连,但连日的雨来,这回廊上也积了很多的水渍,湿滑难行。兰溪踩着高高的木屐,枕月担忧她摔了,将她扶得细心,另一手上还拎着一把伞。身后跟着流烟和三太太房里的一个二等的玲儿,一个端着托盘,一个拎着伞。
仿佛也就是在兰湘添箱的那一日,这雨小了些,也就是小了一些,小了一日,第二日,雨点儿又大了起来,并且不管大小,倒是没日没夜的下从未停过。
兰溪略有迟疑,松茗却往这处看了过来,四目相接,兰溪心头一动,便道,“你们自个儿到茶水房里去歇着,我这儿临时用不着你们服侍了。”话落,从流烟手中接过托盘,亲身捧了,拎裙步下台阶。到了门边,松茗公然没有伸手拦她,反而殷勤地替她打起了帘子。兰溪这才放松了些,徐行进到房内,还未转入落地罩,便已听得低低的话语声传来。
三太太又锁着眉,目光朝窗外递了递,道,“你父亲这几日也不知在忙些甚么,成日里都不着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