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溪见了,自是心中欢乐,也不推让,让枕月将鞋接了,嘴上朴拙地赞道,“好水灵的活计。曹娘子真是巧手,我这辈子如果能学得一二,也就受用无穷了。”
陈老爷当下白了嘴脸,恨不得扇肇事的陈太太两个大耳巴瓜子。佝偻着背脊连轮作揖,给县丞老爷告罪,向曹巧慧道不是,这才总算将这桩事作了个告终。
“五女人,那银子…….我只能渐渐攒着还你。我别的本领没有,只能给五女人做了两双鞋,聊表谢意,还请你千万不要嫌弃。”曹巧慧囧红着一张脸,从怀里取出一个包裹得细心的蓝底碎花承担,内里齐划一整放着两双鞋。都是家常的平底小头凌鞋,一双上面的一对蝶儿活矫捷现得仿佛振翅便能从那朵半开的芙蓉上飞起,别的一双的两只蜜蜂细致到连触角上的绒毛也清楚可见,何况那鞋底就跟兰溪常日所穿的一样,哪处薄些,哪处却需厚上半分,当真是毫厘不差,当中所下的工夫可见一斑。
这么一不痛快,陈太太就起了心机。当下便让宗子去寻了常日便有些友情的县衙中办理文书的小吏,花了一顿酒水钱并二十两银子,打通了对方,刁难曹巧慧。翌日,曹巧慧到县衙改换户籍的时候,却被奉告那封放妻书无效,更是收了她那张放妻书,还说要去请了陈家来人,可要告她一告?陈家来人,天然是死咬着不放,还要拉了她家去。急得曹巧慧白了脸,额上一个劲儿地冒盗汗,当下只觉满心的心悦,被人兜头一桶冰水浇下,浇得透心凉,顷刻间,万念俱灰。
双刚正在较量的时候,陈家的管家仓促而来,说是兰府的二管家亲身上了门来,还带着三老爷的名帖,说是要在他们陈家的铺子里订一批上好的纸笔。陈家可从未跟兰府打过交道,独一的交集便也就是在兰府做工的曹巧慧了。这么一联络,另有甚么想不明白的?难怪这曹巧慧那么快便拿了二百两,就连宋县丞也帮着她说话,本来,人家是有兰府做背景啊。
就在阿谁时候,宋芸芸的堂兄,宋县丞赶了来,板着脸问清启事以后,从那小吏处讨要了那封放妻书,细细瞧过,当下便黑了脸。一再诘责小吏这放妻书究竟是真是假,那小吏拿了陈家的好处,又不俱势单力薄的曹巧慧,死咬着说是假,陈家人也迭声喊着自家并未写过这么一封放妻书。直到宋县丞威胁道,要将那放妻书拿了去问过县令大人,再请了人来一一验对笔迹、签章,那小吏和陈家人这才慌了。
听完这来龙去脉,兰溪不由唏嘘,还好,当日本身多想了那么几次,不然,还当真是美意办了好事,只怕曹巧慧又得走上宿世的老路,魂断一江水了。
谁知,这回表态的,倒是颜妈妈。她半垂下了头,神采恭谨,淡声回道,“五女人若要学,我必倾囊相授。”
夜里,又下了一场雨,精密无声。兰溪朝晨推开窗时,便觉满鼻的清冽,鼻间一个发痒,便“阿嚏”了一声。这一声落在董妈妈耳里,倒是了不得,赶紧抢步上前,一边将兰溪拉离窗边,一边嘴里喋喋不休道,“女人,这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层凉,现在这风倒是吹不得的,如果着了凉可如何好?”
兰溪点头,“曹娘子是脾气中人。”将人引入坐,枕月领着两个小丫头上了茶点,兰溪这才问道,“事情可都安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