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人认了个遍,兰溪欢畅地奔到三太太跟前,再细心一看自家母亲,不由笑了。看来,父亲还当真是灵丹灵药。
再来,兰溪转向芳姨娘时,对方已经半侧下身,先行向她行了半礼。兰溪凝目看去,也只瞧得见她低垂的侧脸和拉长的脖颈,耳垂轻晃着一粒银铛,却洞悉不了半分她面上神采。兰溪却也不在乎,来日方长。
“孝敬得天然是老爷太太。”芳姨娘的目光与兰溪对上,只一瞬,便移开,垂下头去,那脖颈曲折的弧度方才好,美好而恭敬,像是唱着一曲哀歌,亘古稳定。
再来是葛姨娘。兰溪对她还真是没甚么印象,只感觉这妇人本来该与秋姨娘差未几的年纪,却仿佛生生老了十岁。淄色方胜纹的褙子衬得她那张瘦长的脸愈发形销骨立,肤色微微发黄,两只眼睛深深凸起出来,嘴角抿直,没有半点儿笑意,嘴角的纹路深褶,让她看去更加的呆板严厉,倒是那一头头发仿佛保养得特别好,乌鸦鸦地盘在头顶,插了两根素银簪子。兰溪想着,这一名没有后代傍身,只怕是在这深宅当中日复一日地耗损着生命,才成了这么一副模样,就连本身给她见礼,也只得了一个硬邦邦的点头,连声“五女人”都没捞着。
陈姨娘住了嘴,神采有一瞬的生硬。芳姨娘微浅笑着目送兰溪走出厅门。而秋姨娘和葛姨娘却自始至终沉默着未发一言,如同泥塑,只是一尊是弥勒佛,别的一个,却已隐在阴翳中,融成了一道影。
芳姨娘这么快就认输,陈姨娘有些悻悻然,撇撇唇,复又笑开来,“要我说啊,我们五女人现在真是长开了,这眉眼更加精美都雅了…….”
兰溪这些日子还是头一回见着这般的母亲,只感觉她当真是光彩照人,本就超卓的五官在这雍容的气度映托中便显出灼灼风华,在兰溪看来,那些个姨娘远远比不上她。可兰溪经历过,对男人的劣根性再体味不过,不管具有的女人再如何优良都好,他们都会一个接着一个地纳,只想坐拥形形色色的女子,囊尽天下秀色,永不满足。
翌日醒来,由着枕月她们服侍着梳洗结束,用了早点,目睹时候差未几了,便着盈风抱了装着书籍笔墨的承担,先往正院去存候,然后便去上学。松泉院倒是不消去的,昨个儿老太太早遣了宝簪来奉告她,让她同其他姐妹普通,只沐休时去存候,常日里怕担搁了,就不消去了。但三太太那边,倒是不管如何要去一趟的。
“母亲本日可用过药了么?早点吃了些甚么?可还进得香?”实在见着这般的母亲,兰溪是感觉欢畅的,却又有些莫名的伤怀,她的母亲,还当真是把统统的喜怒哀乐都系于了父亲一身。她不是不看重他们这些后代,只是在她内心,父亲要远远比他们首要很多。
只是到了正院,兰溪却非常惊奇。花厅里两侧的红木圈椅上,各坐了两人,身后又站了些丫环,当中坐在右边动手的,算得上是兰溪的熟人,可不就是昨日才打过交道的芳姨娘么?挤挤挨挨一屋子的人。这么一看,兰溪心中稀有了,冷静数了一下,1、2、3、四!呵!乖乖!竟然全到齐了。这还是她重生返来头回瞧见他爹的小老婆们聚得这么齐备。稍稍想了想,兰溪便也寻着了起因。这后宅中的人还真会晤风使舵,不过是用了顿晚膳,这摸索的、凑趣的、虚情的、冒充的,就十足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