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见三太太来存候,也是惊奇不定,但这当中又真逼真切透着两分欢乐。再看三太太,固然还是清癯,面色泛黄,但一番拾掇,却透着一股精气神,这欢乐便又多了两分。“本日怎的过来了?身材可好些了?”
那话中深意,兰溪能听懂,三太太天然也能听懂,母女俩,不约而同,微微垂下了眼,那两扇眼睫毛,如同敛翅的胡蝶,将翼下的天下掩得密密实实,不容旁人窥测分毫。
瞬息间,老太太已经笑着转了话头,“你这病得久了,怕是身子亏损得短长,如何也得费时保养些时候的。玉芬,待会儿你去库房里,那些人参、鹿茸、阿胶的,不拘甚么,挑些上好的,给三太太送去。另有,前几日刚得的那几两极品血燕,也给三太太匀出二两来。”
这一出,方才作罢,三太太便提起了本日来的另一桩主题。“母亲,昨日我娘家侄儿耘哥儿来给媳妇儿拜寿,随船带了些礼。不过是些料子、药材、吃食甚么的,媳妇儿遴选了些,借花献佛,还请母亲千万别嫌弃。”
兰溪却暗叹大伯母果然是小我精,她倒是晓得的,祖母这把年纪,最盼一个家和万事兴,可不就爱看他们兄弟和睦,妯娌敦睦么?
这妯娌四人,大太太自不必说,世家宗妇,不是普通人能当起的,这大太太自嫁入兰家以来,掌家理事,上孝公婆,下抚后代,体贴夫君,和睦兄弟,几近可算让人寻不着半点错处,足见短长。二太太出自富贾商家,固然有钱,在兰府如许的清贵之家,却硬生生多出两分铜臭来,加上二老爷本就是姨娘所出,出身寒微,二太太便觉着在妯娌面前矮了一头,偏生她倒是个凶悍不伏输的性子,掐尖要强,又从不讳饰,像昨日在三太太寿宴上拿话刺人的事儿,那是屡见不鲜。至于三太太,出身不差,偏生在家中娇养着长大,大事上不胡涂,倒是受不得委曲,人不坏,谨慎思很多,有手腕,却不敷心狠,脾气却也是个要强的,以是,跟大太太、四太太面上都还过得去,唯独跟二太太不对于。这几年都还好,三太太养着病,常日里连院门也可贵出,妯娌二人可贵碰上,倒还相安无事。倒是传闻,畴前,这两人一碰上,总免不得要掐,你刺我一句,我还你两句,那真是针尖对麦芒,各有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