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苏忠国的声音颤抖着,穿入他的耳中,“忠国来世再来奉侍大师!”
“四皇子是如何掉到水里去的,你瞧见了没有?”独孤皇后又问。这个十一皇子像是个锯嘴葫芦一样,但是自家侄女她是晓得的,如果瞧见了该当不会不说。
杨十一腾地坐起来,他好想奉告她他有多喜好她,有多想她!可他张嘴喉咙仿佛炙烤普通的疼痛,第一个字就哑了下去。
独孤皎皎裹了大布巾灵巧地坐在一旁,时不时飞个眼刀给一旁痴痴傻傻的杨十一,他这会儿倒是不拿那吓人的眼神盯着她了,倒是死盯着四皇子,一张脸不晓得是冻得还是吓得,一片惨白。
独孤皎皎撅了嘴不情不肯地起来,迈着两条小短腿跟上独孤皇后,却也没忘转头朝杨十一做了个鬼脸。
“大……大师,突厥和三位节度使的兵马已经破了——东都了。吐蕃的雄师也压在了长安城下,我们是不是……”苏忠国跌跌撞撞跑入两仪殿,抬眼却瞧见杨十一冷酷而安然的神采。
太极宫中朔风吼怒而过,他感觉有些冷。他晓得牵机□□身后死状极其可怖,但总比被突厥人掳走摧辱的好。
杨十一一愣,看着气愤的独孤皎皎,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还是六岁时候的模样,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一双灵动的眼睛现在正尽是肝火,盯着他,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她的神采那么新鲜,体温那么……滚烫,仿佛还活着一样。
“登徒子,枉老娘辛辛苦苦把你给捞上来!”她指着他的鼻子痛斥,“年纪小小的行事就那么不端方,刚才让你淹死算了!”她但是独孤家的嫡女,独孤皇后的侄女,固然才六岁还没到男女分席的年纪,但是叫别人瞧见这个小男孩八爪鱼一样抱着她又成何体统!
这是天元十五年,他七岁,蜀王还没反,独孤家没有被灭族,隋帝国还是万夷来朝四海咸服。
“六娘!六娘!”宫人们找寻的声音传来,他感受肩膀上一痛,胳膊一松,独孤皎皎就从他的度量里摆脱开来。她竟然咬他!
“喂,你醒了?”他听到独孤皎皎的声音,脆生生的,杨十一恍然展开了眼睛。面前是个非常放大的脸,方才留在唇上的触感仍然那么实在。带着薄荷叶味道的气味被她吹入他的肺里,带着他整小我都舒缓开来,面前黑魆魆的迷雾散了,只剩下她灿烂的容颜。
杨十一被宫人拉起来,双腿都有些发软了,亦步亦趋地跟上去。脑筋被冻得有些昏沉,但是思路却更加清楚。
被六娘子一呵叱,几个黄门一阵兵荒马乱,个个都扑通扑通跳到水里。剩下的几个侍女却呆呆傻傻的不晓得做甚么,独孤皎皎骂道:“还不去告诉皇后!愣着做甚么!”被骂后的使女才一溜烟地跑去搬救兵。
独孤皎皎歪着头看了看他看了半天,这小郎君一个字都不说,像是几个月没吃肉的恶狼盯肥肉一样盯着她,是在想个甚么东西?瞧他穿衣打扮也不像是黄门,应当是宫里头的殿下吧?
她的身材热得发烫,冒死地把他往外推,但是刚才把他从寒潭上捞上来已经费尽了她的力量,而杨十一固然肥胖,可他颤抖着,出了死劲抱住她,她那里推得开。
杨十一统共不过二十三年的生命里头,并没有甚么值得纪念的东西,长在冷宫,靠着熬死了统统的兄弟获得皇位,却从父亲手里接过的不过是破裂的江山。他很想励精图治,但是大隋在交到他手里的时候已经从里头烂透了,自坐上皇位的那一刻便必定被冠个“哀帝”的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