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琳道:“人老了,吃得少,觉也少,能不瘦吗?倒是你,结婚了就该多吃一些才是,争夺来年也像大少奶奶那样生个大胖小子。”
余氏瞥她一眼,缓缓将电报翻开,才看罢,便觉一股惊慌从脚底直窜到头顶,仿佛方才的阿谁恶梦还没有做完,而她还是陷在恶梦里。
惊鸿园里宛春正为周湘的拜别和季元的受伤而暗自悲伤,苦于家中无人可说,只能于无人处冷静垂泪。这会子得见芳菲,不觉对着她哭道:“姐姐,这可如何是好?”
余氏追着宛春问。
中间娜琳听到这个动静,早已惊得呆若木鸡,半晌才失声哭道:“这……这都甚么世道?好好的人出去,如何就回不来了?不是说有救兵去了吗,救兵做甚么去了?我们三少奶奶都没了,救兵做甚么去了?”
宛春何尝不想奉告余氏?但是就算奉告了余氏又能如何,家中现在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弱的弱,那里能经得起这般大的风雨打击?
陈芳菲接到信亦是骇怪不已,与范兰庭商讨毕,当即连夜坐车赶赴到旧京,因宛春在心中千丁宁万叮嘱,叫她除了范兰庭务必不要奉告别人,由是陈芳菲一进静安官邸,也不敢冒然去见余氏,故此一起直入后院,进到惊鸿园中。
宛春点一点头,芳菲所言也是她所担忧的,便拉紧她的手道:“姐姐,有劳你多在家中住几日,替我照看照看母亲。三嫂没了,我还须得着人去周府送个信儿。”
宛春深呼吸口气,便从身大将电报取出来,奉到余氏面前。
芳菲强撑着笑上前掺住她道:“早知太太和琳姨惦记我,我就该早些来才是,半年不见,琳姨倒比之前清癯了。”
宛春和芳菲并肩进门的时候,她昼寝还未起,屋子里外只要娜琳在,一瞧见芳菲,娜琳倒吓一跳,发笑道:“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晨起的时候太太还说迩来怎的不见你的动静。我说嫁了人的女人,哪个不得照顾家里呢,也许是不得闲。这不,说嘴打嘴,话音落地才多久,你就来了,不枉太太常日里疼你一场。”
芳菲握住了她的手,亦是垂泪道:“四蜜斯节哀,此事扳连严峻,瞒是瞒不住的,还是找个机遇奉告太太吧。”
余氏嗫嚅着,滚烫的泪水顺着她日渐衰老的面庞汩汩而下,滴溅在宛春的手背上,亦滴溅在她的心底里,让她止不住跟着一道落起泪来。
芳菲默了一默,转过甚去看着宛春。
她颤抖着颤栗电报,直晃到宛春的眼皮子底下道:“这是谁送来的?这是谁在咒我们李家?你大哥呢,你大哥别人呢,把他给我叫来,叫来!我要问他,我要让他亲口说个清楚!”
芳菲伸手一摸余氏的后背,冰冰冷凉的,倒惊一跳:“太太这是如何了?盗了一身的汗。”
几下里都叮咛妥了,宛春才和芳菲一起去见了余氏。
芳菲长叹口气:“该来的老是会来,如果我们不说,万一叫太太他们从旁人丁中得知了,只怕环境会更加不妙。”
宛春忙擦了泪道:“回母亲,派的是李桧。”
宛春点头道:“还未曾说。”
“伯醇来信儿了?他说甚么了,是不是找着你三哥和周湘了?”
但是她毕竟是出身余家的二蜜斯,是李府的太太,再如何悲伤也难过,也不得不打起精力,为李府的将来合计。由是芳菲问罢,她红肿着双目,好久才道:“范兰庭是季元保举上来的人,又是你的夫婿,我们李家书得过他,季元不在,暂由他代理统统罢。至于今后,待伯醇同季元返来再说。倒是周家那边,派了谁去报的信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