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荷香这时在厨房叫道：“章桃，章桃，还不出来用饭！”章桃应了一声来了，一溜烟出去。
章杏接过了，却呆愣愣只看不吃。章桃咽了咽口水，手指着碗里鸡蛋，说道：“姐，你快吃呀，你看，另有韭菜鸡蛋呢。”章家家贫地少，叶荷香又是个花架子，中看不顶用，懒惰是全村驰名的，百口就靠着章水生在船埠租船摆渡保持家用，除了过年过节，几近没有蛋肉上桌，章桃已经记不清本身有多久没有吃过鸡蛋了。
章金宝口水又流了出来，伸手向屋内，喊道：“糕，我要吃糕。”章家虽是贫困，章水生对几个后代倒是极好的，平时累死累活在淮河里来往，三五天归家一趟，返来时总会在全塘镇给后代捎些零嘴。章金宝年事小，对这个亲爹最大的印象就是有糕点可吃。
那人见她这状况，骇了一跳，赶紧抱起她，大步进屋，放到房里床上。厨房里听到响动的章桃过来，见了那人欢乐叫道：“爹……”
叶荷香在门口看着李崔氏走远了，赶紧掩了门，去看李崔氏送过来的那篓子东西，笑眯眯将那鸡放到一边，去数鸡蛋。芦花鸡咯咯的叫声引得章家四岁的儿子章金宝迈着两条小短腿颠过来，指着鸡欢畅叫道：“鸡，鸡。”
章杏愣愣看着他，只摇了点头，不说话。
从茅房出来，面前一阵发黑。她不敢再动，扶了门框，渐渐坐下来。日头正上了中天，白晃晃刺眼，一团模恍惚糊的人影从光影里走过来，叫道：“杏儿，杏儿，你如何了？”
叶荷香数好鸡蛋，抱起儿子亲一口，笑着说：“我的心肝宝贝，娘本日给你烧鸡蛋吃。”章金宝拍着小肥手，口水流了老长，跟着学说：“吃鸡蛋，吃鸡蛋。”
章水生略放了心，再三交代几句，提了包就往镇上去了。
叶荷香边热菜边答复：“还能是谁？就是洪婆子家的孙子石头呗，乌漆麻黑躲在桥墩下，在大丫过桥时蹿出来，把人吓得掉河里了，幸亏李大河颠末，才把大丫捞起来。哎呀，石头这娃怎地就这么皮？也不知他家是咋教的？将这娃宠成了混天魔王。我看哪，我们这几村，他如果认第二，就没人认第一个！”
章杏头正发晕，盗汗直冒，看着来人，已是说不出话来。
盂县阵势高，往年发水，李庄的人多是往那边去，水退了再返来。叶荷香也是经历过大水的人，对盂县也不算陌生。章水生的爹娘、叶荷香的两个哥哥都是在灾年里没的，提及发水这事来，两民气里都沉甸甸的。
章杏惨白的脸沐浴在阳光里，被镀了一层金色耀目光芒，沉默眼中现出些微动容。
章水生沉着脸从房里出来。叶荷香虽是个痞懒妇人，却极有眼色，见章水生神采不善，赶紧蹲下身，将儿子章金宝放在地上，笑眯眯说道：“金宝，瞧见你爹没有？快去，让你爹相亲相亲。”
“那我装些菜你好带去。”叶荷香说道，洗了个大口罐子，又忙着捞腌菜出来。
章水生点了点头，说：“大丫确切弱了些，方才就差点倒地了，一会请个郎中好都雅看，娃还小，落下了病根就不好了。”说着，从怀里摸出些钱来，递给叶荷香，“本年汛期怕是比往年要早些了，这几日水涨了很多，过河人也少，只挣得这些，你且收好了。”
章桃瘪着嘴巴，大眼里包了一眶泪，却不敢掉下来。然叶荷香却最是烦厌看女儿如许，一手抱了儿子，另一手揪了女儿耳朵，骂道：“你娘又没死，你苦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