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谢了恩，方才坐下，然后边等着上首的天子又或者皇后开口。
天子靠在枕头上，一面咳嗽着一面艰巨的用布巾掩住唇角的殷红，把那涌出的血沫擦去，他昂首看了皇后一眼，轻声道：“明旨朕也已令林承留了一份，待朕过后，便会宣读......”他顿了顿，垂下眼，缓缓道，“皇后把他们都带下去吧，朕有话要与周相说。”
天子的目光仿佛有点虚，飘忽不定的扫了周云几眼，俄然眯了眯眼睛，仿佛集合了重视力：“你晓得朕叫你来，是为了甚么吗？”
周云置若未闻，随便的在边上捡了一张花梨木椅坐下，林承又殷勤的叫人给他奉了茶。
他顿时就要死了，可他还剩下甚么？皇姐她怕是巴不得本身顿时就死，安乐公主虽与他同父异母却不过是为着权势方才奉迎他；后宫里的女人早已死的死、散的散，皇后与他早已无伉俪之情，约莫也盼着他快死好叫太子即位；哪怕是周云，他已见过本身这个做天子的最暴虐、恶心的心机，内心头约莫也轻视着本身这个天子吧――偏听偏信，无能软弱......
天子话声落下便又重重的咳嗽起来，紧接着竟是吐出一口血来。
过了一会儿，有宫人轻拢起重帘，一个穿戴青衣的年青仙颜的宫人悄悄从里头出来，悄悄的道：“陛下和娘娘请您出来。”
赶紧有人去抬了个明黄色的绣墩过来，奉侍着周云落座。
周云内心头说不出是甚么滋味，他只是慢悠悠的端起茶盏，指尖按在茶盏上，低头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殿内那若隐若现的药香和带着血腥味的咳嗽声仿佛就绕在他的鼻端。
“不必惶恐，”天子衰弱的连说话都显得非常艰巨，他渐渐的抬了抬手，轻声道，“朕与你也有很多年的友情了。太子尚小，皇后幼年，朕内心头不放心啊。倘朕驾鹤，很多事也只要交给你才气放心......”
天子想到这里，不由得低头去看跪在地上的周云，看着他貌若恭敬的目光，面上苦笑一声，摆摆手道：“行了，你退下吧......”
天子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抬眼看了看抱着太子的皇后，用眼神表示了一下，极是艰巨的用周云的手握了起来，而另一只手则是牵了小太子那柔嫩的小手掌――他把太子的手放在了周云宽广的手掌中。
周云点了点头，沉吟半晌方才问：“里头有人？”
王望舒抱着小太子，沉默半晌，神采庞大的点了点头，领头带着人掀帘子出去了。
“您先坐着吧。”林承抬高了声音，很有推心置腹的模样，“太医那头传了动静，皇后立马就带了小太子过来。到底也得见最后一面吧......”
******
“朕小时候便很妒忌皇姐，固然宫里头有那么多皇子皇女，可朕晓得：父皇内心头最喜好的实在便是她――倘若她如果男儿，父皇便再不必为储位踌躇了。就连母后，心底里也恨不得我与皇姐换本性别......”
周云抿了抿唇，把头垂得更加低了，只是悄悄的：“臣惶恐。”
周云微微点头，并不出声，反倒是等着天子说下去。
这一刻，天子的的确确终究有点像一个父亲又或是一个帝国的仆人：“朕只二子，宗子为庶出，且其生母萧氏犯上反叛，自是不堪神器之重。太子乃朕嫡子，从祖训，该当秉承宗庙。然太子年幼，朕不放心，只能把太子拜托给周相了，由周相与内阁诸臣以辅政务。”他重重的咳嗽了一声，惊得茫然四顾的小太子忽而哭叫起来，可天子却还是沉声把话说了下去，“皇后为太子生母，贤德聪明，当可垂帘听政，共决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