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看棋者的心态如何,棋局还是一步一步生长下去。百来着后,烽火早就伸展到中腹,连累了全部右上连边带左上角的地盘。在又一个长考以后,王子敬决然拍出一子,不再考虑外逃,回身投了出来,决定孤注一掷,以治孤决胜负。
接下来王子敬自拆了一手,慕远以大飞守角兼取势。以后两边交互下子,至十五着,遂成大角图。至此,两边的疆场根基在右边,局势亦是两分,黑棋守角得利,白棋稍有外势。
慕远走进对局的雅间,便看到已经被清算得整整齐齐的棋桌旁坐着一个闭着眼睛的大汉,正背靠椅背双手环胸。楼上不似楼下那般人多喧华,大汉的四周更是安温馨静的,仿佛被一道无形的樊篱隔开了的空间。
大汉坐直了身形,先自报家门:“吾乃衢州王子敬,部下不斩知名之辈,中间姓甚名谁?”
慕远撩衣坐下。
公然,那边王子敬一身盗汗,举着棋子看了半天,终究还是寂然放下,叹了口气,低头道,“我输了。”
王子敬愣了一下,固然没有明文规定,但是普通在猜先的时候,都是由上手位抓子,动手位猜子。王子敬觉得对方连品级都没有,大抵是不懂这个端方,既然对方已经抓子,也不好再说破,便随口说了个“单”。
王子敬便道:“如果平常参议,中间无品无级,某本当让子或者让先。但是现在是在打擂,以是还是猜先为好,中间觉得呢?”
慕远微一拱手:“恰是鄙人。”
一边说着一边很天然地从白棋的棋盒里抓了一把子在手中,表示对方猜单双。
没了方才慕远的讲解,楼下看棋的棋友并非大家都能看得出棋局的精美,但是跟着棋谱送下来的时间隔得越来越久,大师也能感遭到棋局已经进入白热化的阶段。
慕远很快亦捻起一颗棋子,他拿棋子的手势很专业也很文雅。慕远的抄本就白净苗条,骨节清楚,现在食中二指悄悄夹起一颗玄色棋子,白的愈白,黑的愈黑,在空中拖曳出一道美好的弧线略一停顿,便毫不踌躇地拍在了右下角六三位,亦是小飞挂,棋盘与棋子相撞收回金石之音。
王子敬擦了擦额上的虚汗,拱手道:“中间棋力高超,某非常佩服。”
下棋者你来我往,很快又下了数十着,垂垂地就分出了高低来。棋盘上的战役已经进入白热化,慕远还是气定神闲,沉着应对,每落一子都不急不缓。反观王子敬,每下一子前思虑的时候越来越长,眉头皱得愈来愈深,显见得应对艰巨。
少时研讨古谱的时候,慕远便对古棋很感兴趣。或许是法则的分歧,或许是理念的差别,古棋与后代的围棋鄙人法上有很大的不同。后代对于前人的棋力也时有争辩,褒者以为前人气力微弱,当有十三段的棋力;贬者则觉得即便如清朝大国手施范之流也不过才专业六段。孰是孰非,大师也都只能说说罢了,难有结论。
此时的局面白棋固然被黑棋逼得气紧,但是在展转的过程中也占了很多实地,若被白棋当场做活,黑棋不能说就此败亡,但是实地大损,以后被白棋占了先手是必定的。反之如果白棋没法做活,被屠了这几十目标大龙,再加上黑棋已有外势,即便内里另有可争之地,目数也不敷了,白棋除了投子告负别无他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