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明妃送他出宫时的那天，大雪骤停，刺眼朝阳喷薄而出，好像连漠死前不竭流出的鲜血。
裴极卿“嘿嘿”一笑，“打就打吧，我怕甚么？”
“先关火，王爷返来再下羊肉，不然会煮老。”裴极卿叮咛了小琴一句，眯眼透过窗缝打量，大雪已铺满屋外正片空位，映着窗花分外鲜红，“饺子馅快点儿剁好，搁一点点糖提鲜，煮好的山查呢？我要做冻糕。”
关于决云的传言如同沸腾般涌动，小皇子如安在雪夜逃出行宫，又是如何隐姓埋名在疆场拼杀，如何十三岁时便杀了辽国大皇子，又如何生生被摄政王逼至假装断袖。曾经活在平话人丁中的形象一一颠覆，脆弱的太上皇变作不忍殛毙亲弟的仁义君主，那些被冠以各种罪名死去的皇子公主也变成不平冤魂，就连臭名昭著的裴极卿，也变成了搏命救下皇室血脉的功臣。
时至中午，骄阳鎏金，裴极卿在软榻上翻了个身，猛地从梦中惊醒，他还未起家，已被一只大手按着躺下，面前人轻声笑笑，“是先吃药还是先用饭？”
裴极卿在驱逐的人群中躲着，手里提着两斤猪肉一颗白菜，他扬着脖子看了好久，最后扭头回到王府，丫环小琴从他手里接过东西，甜甜的叫了句“裴管事。”
不过彻夜又是落雪，还是煮个锅子更让人有食欲，裴极卿扛出了铜火锅，将穆岭从定州千里迢迢送来的嫩羊肉切做薄片，在将塞北特有的各色香料放出来，用不了一会儿，火锅便收回咕噜咕噜的声音，乌黑豆腐混着嫩绿沙葱高低翻滚。裴极卿又点了几颗枸杞出来，顿时红绿相间，煞是都雅。
“吱呀”一声传来，宫门被内监缓缓推开，决云早已换去铠甲，他穿戴件绣龙衣袍，身上披着大毛披风，或许是因为冷，他一向将脸埋在披风里，只是一双眼睛极其怠倦，内里透着红血丝。
“他看到你爹是甚么神采……”裴极卿持续摸索的说着，“是不是把他从青云观接出来，傅从谨又去哪儿了？”
将近十一月，小天子的圣旨准期而至，天空中灰雪飘落，朝野高低传闻遍传：怀王仁义，却为保小皇子傅允玦而战死。
裴极卿裹好大氅，从马棚拉出枣红马，本身吃紧忙忙着做饭，的确是想的不甚殷勤，本日贤王带着天子剑返来，太上皇没来由反面亲子相见，皇上和决云的干系本就难堪，现在决云手握重兵，他如果还见机，就该立即请出太上皇，也许这个天子还能多做几日。
傅从思骑着白马缓慢而来，他穿戴一袭黑衣，剑袖紧紧裹在手腕处，裴极卿没有勒马，傅从思在身后加快，吃紧追逐上他。
裴极卿直直盯着雪花，眸子仿佛钉在眼眶里，方才的笑意僵在嘴上，仿佛机器般收不归去。
裴极卿在辽国住了七日，林贺遵循信誉，派了大将在边地几次骚扰，将傅从谨的军队死死拖在西北，而决云潜入宛城活捉守将，在城头换上一面“傅”字皇旗。
傅从思明显是伴随而来，却脸不红心不跳，连带着那匹马也看着无事，他施施然从顿时走下，伸手道：“你没事吧。”
太上皇想来也喝了酒，裴极卿慢悠悠提着食盒，内里装了两碟掺了玫瑰花瓣的冻糕，雪愈下愈大，裴极卿只好将食盒放上马背，本身撑起把油纸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