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珍儿摸不透他,这几日来,鲜有谈天说话的时候。大多时候他都深沉非常,一整天就这般打坐,眼眸浮泛得像失了灵魂;偶尔他会莫名傻笑,笑完以后眉角往下一垂,清澈的眸顿时愁闷。
他说得温婉,话语中却带着刺。卫珍儿被他刺伤了自负,不由胸闷气短。
想来,林采晏不由肉痛,阿绛就像贰心头的刺,不拔会疼,拔去更会要人道命。他只好偷偷按住把柄,轻揉多少,可这痛却渐突变成酸,折磨得他想哭。
“爹爹”二字像是墨华的死穴,他说要为娘和叔舅们报仇,但向来没提起他爹,此中是恨是怨,不得而知。
听他说肯入赘,卫绛吃惊不小,在无极海入赘的男人可被人看不起,就像豆腐作坊的老板,唯唯诺诺的,腰永久直不起来。
蓦地,林采晏抬眸看了过来,卫珍儿内心一吓,赶紧退出佛室,轻手重脚把门翕上。她在门外立半晌,心突突跳个不断,本该去睡却不放心肠移开门再往里暗探,哪知林采晏就站在门后,像尊英挺的神像覆挡住她娇小的身躯,她不免又吃一惊。
瞬息间,林采晏起了邪念,仿佛找到一道能供他宣泄恨怒的口儿。他走上前,蹲身扶住她的削肩,和顺低问:“可摔疼了?”
林采晏收回粲粲怪笑,毫不包涵把她衣衫扯尽。卫珍儿怕得颤栗,内心万分悔怨,哭着要求他:“别……别……”
林采晏已不是当年的安然,他能禁止,能哑忍。即便再恨一小我,他也要沉得下心,静待良机。
“娘,我晓得了,你说过不下五次了。”卫绛娇嗔,头枕在腿上撒娇。“再说我还是在这儿,每天都会来看你和爹爹。”
转眼玄月已过,气候垂垂风凉。卫府内放眼望去皆是喜红,风一吹红绸如浪,模糊地还异化几缕香。
林采晏郁气上心,忍不住猛咳。卫珍儿见他咳中带血,立马就心疼了,又是端水又是送药,还轻抚他的后背替他顺气。
“他肯或不肯都没意义。”说罢,他便沉默了。
想起那日,他与阿绛本该成双成对,却硬生生地被人拆散了,这委曲又能找谁去诉?
卫绛心有迷惑,但没再诘问,她把头倒在他肩头,手扣上他的十指,然后朝他微微一笑。墨华看着内心出现一丝甜意,不由轻啄下她的眉心,紧紧地把她拢在怀里,与她赏明月,听海声。
“林公子……我……我只想看看你睡了没。”
林采晏苦不堪言,内心似有万蚁啃噬。气郁攻心,他喉中顿时反出口鲜血,咸腥的气味满盈在嘴里,像极了复仇的滋味。
林采晏深吸口气,硬是把之前的事健忘,而后假装和顺纯良的模样,笑问:“卫女人,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林采晏俄然捏住她的腮颊,逼着她看向佛龛内的观音佛像,并且在她耳边低问:“你感觉这世上真有菩萨吗?”
这回,卫珍儿摔疼了,泪珠儿都疼落下来。她歪坐在地,不谨慎散了发髻,梨花带雨之姿惹人垂怜。
卫珍儿看得入迷,不舍得挪脚,她想:如果这辈子都能如许看着他,她也情愿。
家人都为她欢畅,但内心也有诸多不舍。特别是李氏,人前笑,人后哭,想到女儿长大抵离巢了,实在放不下。她替卫绛做了很多衣裳鞋袜,乃至连外孙、外孙女的小衣都缝好了。她一拉住卫绛的手就忍不住千叮万嘱,恐怕遗漏一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