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栈老板晓得,多数是京都里哪位朱紫出来了,只是为何不去驿站反而来了他这堆栈呢?
“你又加一床被子,是想捂得我出一身臭汗吗?”
枝枝点头,也不知说甚么,留了一句“主子一会儿下来,您等会儿吧”就回身上楼了。
枝枝这就下楼去安排人手了,她们的马车安设在后院,临幸前她要再去盘点一下施礼。雪还在零散地飘着,枝枝捂紧了大氅,紧紧抱着怀里的手炉,走到后院挨个盘点行李。盘点完后便让车夫们把马车驱到前面去,候着楼音出来。
不料季翊却猛地退开老远,看这碳火像看恶魔普通,他说道:“不消了,我不冷。”
堆栈老板在一旁瞧着两人对话,内心称奇,这黑氅男人如何看也是富朱紫家的公子,昨夜在得知没有空房了今后,硬生生就在这马车里过了一夜。虽说这前不着店后不着村的也没体例,但昨夜那么冷,还飘了雪,连他店里那些皮实的小二都加了几盆炭火才睡得着,这公子倒好,冻了一夜嘴唇都见发紫了,说话倒还利索,当真不像都城里娇养的贵公子。
“怕打搅了……”瞧见堆栈老板也在一旁,季翊顿了一下说道,“怕打搅了蜜斯。”
他下车后,打起了帘子,车上又下来一名男人,一身素面湖杭夹袍,披了件玄色薄氅,清爽超脱,贵气天成,举手投足间的风骚高雅竟把这马车也映托得亮堂了起来。
“去打水,一会儿主子该醒了。”在外,枝枝便只称楼音主子。
琦兰放动手里的篦子,接了密信,递到了内里去。楼音看了信,脸上闪过骇怪,念叨了一句“这老秃驴又搞甚么鬼”,但此事毕竟是如了愿,楼音便问道:“他何时到?”
楼音摆手说不消,归正也要安息了,便姑息着吧。
夜里太冷,他反正也没有睡意,便坐起来透过马车窗户看着楼上的灯光。后半夜俄然下起了雪,但毕竟是初雪,下得小,季翊靠在马车里闭目养神,直到楼上传来动静了,他才睁了眼,走下了马车。
小二正忙乎在后院烧炭,老板看他卖力地扇着,那烟子大得呛得人难受,因而踹了他一脚,说道:“别烧了!本日来了高朋,你去把我屋里那盆银炭给三楼七号房送去!”
小二忙不迭烧好了一盆银炭,奉上了三楼。枝枝接太小二送来的银炭,找人验过了才放心端进了屋子。现在楼音穿戴一件月白绫缎小袄,暴露纤细乌黑的脖子,在暗淡的屋子里像是发着盈盈光芒普通。
内里冷得砭骨,枝枝没心机跟老板闲扯,三言两语便打发他了。刚回身,才瞧见角落里一辆不起眼的平头马车下来一人。玄色薄氅在这雪天里特别显眼,枝枝一眼就看到了。
枝枝哦了一声,看他嘴唇发紫,想是连夜赶过来受了冻,因而问道:“如何不通传一声呢?”
“哟,客长,不巧了,小店本日已经客满了,还宴客长另寻他处吧。”
“这是甚么?”
枝枝不信,说道:“这才几月,如何就下雪了?”说着,便往走廊绝顶的床边走去,拿木棍支起了窗子,天还黑着,可透过屋檐的灯光,枝枝公然瞥见内里铺着一层薄薄的银雪!到底才入冬不久,这雪下得也小,只覆挡住了屋顶的瓦片与地上的杂草,指不定天一亮就尽数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