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臣三言两语劝着,九歌扶着可足浑凌月缓缓而来,世人见可足浑凌月,有尊敬的,有鄙夷的,有不屑的,另有人想着大厦将倾,趁机骂几句的,看着可足浑凌月中间的九歌,有些不敢冒昧。慕容暐此时天人交兵,扭捏不定,见到母亲来,起家相迎。
九歌本来只想带走慕容清河,将她送往东晋谢道韫处。亡国公主的故事她听得太多,慕容清河是故交之女,也是在她跟前长大的,与她有师徒之谊。她不肯清河公主做甚么忠贞节女,只愿她好好活着。此时,看着被推到跟前的慕容冲,踌躇之间拉起慕容冲,拖起一步三转头的他往外走。
待坐定,可足浑凌月对世人说:“哀家错信于人,乃至于家国颠覆,愧对先帝,列祖列宗。现在国将不国,哀家坐镇宫中,拖住秦贼,将大燕江山拜托给诸位,还望众卿看在先帝的份上,护送陛下返回龙城,以图将来。”
“与慕容评同谋,逼死慕容恪,逼走慕容垂,使北燕自断臂膀,你可曾悔怨过?”九歌缓缓问道。
清河殿内,公主一袭红衣,想上城墙上与众将士共存亡,案上的遗言书字字泣血。见九歌揪着骂骂咧咧的慕容冲返来,一时有些错愕,她觉得少师和其他宫人一样逃命去了,没想到她还在这。惊诧之间,只见九歌给她披上玄色披风,对她无声地说:“走!”拉着慕容清河走到殿外,一女奴挟制着慕容冲,四人两骑,像一道闪电般,从与慕容暐相反的方向奔出城外。
“你们既然有本事对帝王和皇室动手,为何要缓缓图之,等个十年八年,直接杀了天子,不是更费事吗?”城破之时,可足浑凌月心知局势已去,问九歌。
九歌回身欲走,可足浑凌月看着她背影,如梦初醒般奔向前来,跪在九歌身后,拉着她的手对她说:“少师!少师!救救凤凰!救救清河!冲弱无辜,罪不至死!若能救下他们,凌月来世当牛做马,衔草结环以报!”
“九歌,天王苻坚命我传信于你,他不会杀了这两个孩子,再往前便是黄河通途,你们逃不畴昔。”邓羌大声道,声音被水声淹没,九歌听不清楚他说甚么,但她晓得,邓羌不会杀她。
骏马日夜奔驰,慕容清河只感觉耳边风声阵阵,俄然,一支羽箭破空而来,从一侧擦肩而过。邓羌策马而来,率军包抄了九歌四人。
正说着,慕容暐跪了下来,对可足浑凌月哭道:“母亲,要走一起走!”可足浑凌月摆摆手,情意已决。
九歌嘲笑一声,接着道“举兵图大业,伏尸百万,血流成河,整兵布阵,出师相搏需十年八载;如写文篆字般草蛇灰线,伏脉千里,亦需十年八载。既然怀柔之策可不战而屈人之兵,只一战击溃便可,又何必造如此多的杀业。”
“怕不怕?”九歌在清河公主身后问她,清河公主欣喜于九歌能说话,摇了点头,答道:“不怕。”
慕容暐锦衣夜行,堕泪拜别可足浑凌月。巨大的宫殿一时温馨了下来,可足浑凌月坐在高处,搂着慕容冲,听着远处喧闹,看着远处火光,回想着往昔,手掌悄悄扣在他背上击节,流着泪小声唱到:“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本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