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当归的泪水滴落而出，烫到了冰冷的脸颊，不知还该不该应他第三次。孟瑄，孟瑄他到底如何了？
“小逸，是你吗？”孟瑄的手胜利触到她的脸上，却立即如触电一样弹开，悬宕在毫厘之遥，仿佛是不忍触碰普通，口中轻声反复问着，“你是我的小逸吗？”
身高八尺，身形高瘦，一身广大的淡青阔袖水月僧衣，长发及肩，扎一条玄色金纹发带，面罩铜具。这不就是雪枭口中的神祇，柳穗所说的妖怪吗？他就是攻击锦衣卫的人……他是来搜索山庄中的锦衣卫余党的吗？
“哦？那你不想回家吗？”何当归听她说得顺溜，顿时起了些扳话的兴趣，暂将孟瑄抛在脑后，问，“你用不消回家探个亲，报备一声再跟我回扬州。”
“一群小女人出的锦缎中，我的那一匹最粗糙，不但没人为，还得倒赔二两银子，就这么着，为了筹钱，我被兄嫂卖给凌家，给三蜜斯做了丫头。三蜜斯对我们虽不差，可当家主母也是三蜜斯的后娘，碍着家里有老爷，大夫人不能拿三蜜斯如何，却用我们几个撒气，总之人一不利起来啊，喝凉水都塞牙缝。”口中说话不止，手上却不迟误工夫，只几句话里风景，柳穗就梳好了一个矗立的扁圆发髻，又从抽屉中另取一镜，两镜相对，把发髻的表面揭示给何当归看，“蜜斯，你瞧这个如何？不喜好还能改，把上面的挑上来堆高，就成了并蒂快意髻。”
她“兹拉”撕了一张胭脂纸，染红了指尖，垂眸恨声道：“你骗我，你骗得我好苦，孟瑄，你儿子多大了？我不想见你，你是个骗子。”
“……”何当归泪眼愣一下，“是我啊。”
何当归拿起竹篦梳理云鬓，听得柳穗的声音甜脆如瓜，像茶馆里的平话先生一样带感，“奴婢我呐，是我家的老幺，上面四个都是哥哥，我爹娘只我这一个女儿，谁传闻不道贺一声，这下后代双全，凑成一个‘好’字了。可我爹娘生我大哥时是他们年青时的事儿，生到我时，我娘都四十四了，颤颤巍巍捏着心生出来，等我长大些时，爹娘都耳聋目炫不管事了，比我大将近三十岁的哥哥嫂子掌家。”
来人手中闲闲执一支碧色玉笛，晶莹的修指与指间的笛相映生辉，他在铜具下轻笑问道：“丫头，你相公叫甚么名字？”
何当归哭泣一声扑畴昔，双手接住孟瑄乱抓一气的手，支出怀中，哭声道：“孟瑄？孟瑄你如何了？”
[第9章第9卷]
铜具下再笑了两声，人却回身，向门外大声唤道：“瑄儿，出去吧，你的‘娘子’在其间叫你呢。”
柳穗歇口气，问：“内里那位公子还在叫，可山庄里已没别人了，要不要唤他来这里喝杯茶？”
但是但是，当孟瑄俄然从门外冲出去的时候，何当归再也没表情管阿谁铜面人是谁了，她惊目呆了一瞬，不敢信赖那名双目不能视物、手中拄着一个橡木探路杖的少年是孟瑄，可他不是孟瑄又是谁。他的耳朵如何了？为甚么戴着棉套？这是他一向不能找来这里的启事吗？
柳穗听的奇特，也未几问就回身出去瞧。何当归又去掀妆台上的其他几个盒盖，察看内里的金饰珠钗，批评胭脂的光彩与香味，猜着这间房应当是位蜜斯的内室，是以用度不凡，大抵就是凌妙艺的房间吧……等了半晌，她闻声身后传来一个轻浅的窸窣声，却不是柳穗带着脆铃铛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