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说时迟当时快,就在他昂首看去的一刹时,何当归抽了抽鼻子,咧了咧嘴,然后放声大哭起来,手中早已筹办好的罗帕扬风一展,放开盖在脸上,哭声悲戚不已。青儿急了,上前用更严格的字眼叱骂常诺这一个色魔,欺负女人要遭天打雷劈,并把何当归搂在怀里,轻拍安抚。
本来,他用常诺的身份来访,就是想借用下他这身官衣的威慑,让何当归把清园中那两万石的新粮交出,过后孟瑄清查起来,也不过按着二十文一斗、两百文一石的时价补还银子给清园。可没想到何当归如此乖觉,对朝中规制也一清二楚,还说甚么从戏文里听来的“文官管民、武官管军”,“独一能上马管军、上马管民的,是每处所的最高行政长官”,她骗三岁小孩子呢!到底谁教过她这些宦海幕后运作的事,真叫人不成思议,她才十四岁。
常诺打的主张,就是留在园子里,持续压服何当归叫出粮食,实在不给,那他只好来一回硬的了。固然心中不很情愿做强压人的事,但他一出雷霆手腕,何当归再磨牙也难消受,到时候,宁王交办的事才气够速速成行。清园的这两万石粮食,宁王和他的蒙古马队都志在必得。不但是那一头因为军粮紧缺,粮食么,仰仗权势财力没有搞不到的事理,最关头的一点,只因为这批粮食,乃孟家名下的囤积粮,来日天子究查起来,那么担当这个结果的天然就是……
常诺这话说的实在有些刻薄,仿佛米商抬价、饿殍遍野、乃至于大地动,都是何当归一人闹出来的,真是有些在理取闹了,他就是有悲国悯人之心,也不该对着一个“第一次”见面的深闺女子发这类牢骚吧?
何当归缓缓吹干新写的信笺,白了青儿一眼,责怪道:“跟我过了几年,你如何向来都不长个脑筋,我的真本领一点没学着,倒比刚熟谙我的时候更像一个傻大姐了。常诺他是哪门子的官差,他就是宁王的鹰犬,来吃孟家这一头肥羊的。认准我们这个冲破口最弱最好欺负,以是就来咬我们了,你被人家卖了还在帮他数钱,叫我说你甚么好!”
一闻此言,何当归径直起家,在她的案边账册中一通翻找,抽出此中一本藏蓝封皮的老册子,熟门熟路地翻到了中间某页,摊到常诺的面前,以食指导着此中一行,连敲两下说:“将军请看,这是那两批谷米出入账的记录,署名处有柳记、伍记米铺的朱砂戳子,每批一万石,两批就是两万,全都是本年一月下旬购得的。当时我们家可不晓得过两个月会有大地动,粮食会涨价,将军又怎能将我们跟那些囤积居奇的奸商相提并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