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菀沁微点头:“妾读断狱案宗时,唐、元、明三朝,有过实例,凡祖父母、父母被人杀死,子孙当场杀死仇敌则无罪,如果过后再杀,责六十,但是如果仇敌已经被官府审判过,而子孙再去报私仇泄恨,就要杖责一百,流三千里。拿大明朝的万积年间一案为例,浙江武义人王氏的父亲因与族内兄弟争产,被亲戚殴打致死,杀人亲戚欺王氏一家孤寡,费钱打赢官司,只赔了几亩地,王氏忍气吞声,直到结婚生子以后,家中有了后,便上了亲戚家门,一刀割下亲戚头颅,为父报仇雪耻。当时的县衙知县感慨王氏的孝敬,并不肯将王氏以杀人凶手的罪名来收押,汇报下级后,与金华知府决意重审王氏父亲的尸身,若当年确是被人打伤致死,便让王氏无罪开释,此事颤动当时全部大明,也归入法典之一,足可申明,法律不过乎情面,犯案动机,便是情面。”
文里的唐,元,明,就当架空朝代吧,但是法律和案例是真的,怕有些读者以为女主随便乱诌、自创法律,还是说一下,唐元明的法律对报仇的杀人罪会酌情考虑,为嫡亲报仇的杀人犯无罪开释,连根毛都没掉的案例也有,还能得个贤名,这一点也立了正规的法。捉奸在床杀人无罪则是明清的条例。
红胭跪在空中,却微微抬头,轻拂额前秀发:“提及仇,谁比我对鸨母的仇恨深?是民女恨透了鸨母,在许少耳前不竭教唆教唆,各种相逼,才叫许少逼不得已,为了民女去刺杀死者。”
李侍郎神采发紧。
“草民良家子,从没有犯法前科,家中更是为朝廷效力的几代皇商,并非穷凶极恶之辈,此次诛杀的也并非明净之辈,死不足辜,故此,罪不至死。”公堂上,许慕甄咬钉嚼铁。
引经据典,搬出再多案例,抵不过这一句话。
云菀沁声音不大,却因为公堂温馨,格外清楚:“逼不得已杀人是杀人,劫财掠物杀人也是杀人,可一个是合法防卫,一个是故意暗害,这两种性子完整不一样。犯人的动机影响量刑,大人又怎能说没干系?”
“郁相如何也亲身下了衙门?”李侍郎忙叫人端椅子,很有些一头汗,得,一件浅显杀人案,看来是越来越庞大了,成了两边力量的角力。
既是如此,那两人并非没有干系,干系还深得很。伉俪,天下第一干系,夫为妻雪耻,倒也是情有可原。
李侍郎之前看她个妇人罢了,靠的不过是夫婿在身边,大不了快讯断时哭哭啼啼、呼天喊地个一阵子,做些无谓的禁止,并没放在心上,现在倒是被她一席话说得当真坐直身子,临时没强行叫佐官去给许慕甄画押:“王妃嘴巴说得倒是轻巧,可律法二字,不是能言善辩就行,得需求实例支撑。”
“你是主谋?”李侍郎惊问。
施遥安低头:“娘娘一目十行,记性不凡。”
李侍郎没曾多踌躇,手持堂木,正要点头叫佐官念讯断,云菀沁站起来:“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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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侍郎脸一紧,却明显有些游移了,看一眼案台上的签押状和讯断书,竟迟迟没动。
没不一会儿,衙役领着人进了公堂。
郁文平朝秦王抱手,行了上下级的礼:“传闻秦王克日对断狱诉讼的事很有兴趣,又得知明天来亲审万春花船上的杀人案,本官恰好今早来刑部有些公事,便趁便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