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之和缓,比之方才又是两样。
许氏眼眸半抬,淡淡的眼风向她面上一扫,浅笑道:“老太太要查的不是别处,恰是丁字号库房。”
而此时现在提及旧事,倒是正合宜的。
这个脸她可丢不起。
她再是胡涂,这个事理也是明白的。
许氏弯了弯唇。
“大嫂说得是,我这脾气就是太急了。”沈氏心下大松,立时便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很聪明地不再提之前的安插人手之事。
许氏淡淡地想着,提了帕子拭向唇角,心底一片安然。
既然二房这么情愿跳出来,许氏也不介怀把用在沈氏身上的招数,一样也用在二房的身上。
这是在表示许氏往各房安插人手之事。
不知何故,听得许氏所言,沈氏的神情倒是微微一僵。
丁字号库房是专门保藏古玩的,此中有几件被沈氏拿假货换了真的。因那几件东西也不值两个钱,许氏对此便睁一眼闭一眼。
沈氏一面说话,一面再度拿帕子在脸旁不住地扇着,心头涌起一股股的躁热。
再者说,如果连冯常贵家的都发卖了,今后谁还情愿替她跑腿办事儿?
思及至此,沈氏内心却又生出了几分猜疑,看着许氏半真半假隧道:“大嫂既然有断腕之勇,小妹也自佩服得紧。只是,大嫂直说我得改一改身上的弊端,您自个儿的弊端,可也得改了才是。您已然掌着中馈了,那些小事儿又何需求亲身劳累呢?”
“提脚卖了?”被许氏一席话给惊住了的沈氏,此时终究开了口,面上模糊又聚起了怒意,立着一双柳眉道:“我们三房再不济,也向来只要往家买人的,何时往外头卖过人去?大嫂嫂这是要让我们三房成为府里的笑柄么?”
冯常贵家的本就是一步暗棋,现在却被陈滢一语点破,暗棋成了明棋,那便没有存在的代价了,还是早早废掉为好,也免得今后又要肇事。
她怔怔地看着许氏,似是在推断她话中真假,面色阴晴不定。
“大嫂,这无缘无端地,老太太如何想起查库房来了?”待心神略定以后,沈氏再度问道,语气中竟带了几分谨慎翼翼。
冯常贵家的一家子是她从娘家带来的,如果提脚卖了,那不就是她在变卖嫁奁么?
这也是她一时粗心,对二房未曾多加存眷,才一时失了手,让个小丫头窥破了本相。
与其等沈氏醒过神来再闹一场,抑或是将事情捅到许老夫人跟前,倒不如趁现在一鼓作气处理洁净。
至于二房么……许氏的眼角眯了起来,旋即又是一脸淡然。
“如果三弟妹觉着这般不好,那也轻易。”许氏就像是晓得她的心机,此时又适时说道,面上仍旧是一派微风细雨:“将人赶去庄子上,再重新找合用的过来顶替不就完了?三弟妹的娘家又不是只要姓冯的这一房下人,不是么?”
许氏心下极是不耐,然面上却还是一脸地云淡风轻,端起茶盏,闲闲语道:“老太太前些时候与我说,要我寻个空当儿,把那库房里的几件古玩重新盘点盘点,将那几件粗笨的东西挪个处所。”
他们家这位三女人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挑梁架火儿的本领,委实不小。
沈氏愣了半晌,眸子转了转,刹时便明白了对方的企图,遂深吸了一口气,强笑着拍了拍额角:“哎哟,瞧我这胡涂的,胡胡说些甚么呢,叫大嫂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