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她变脸变的如此快,那婢子非常愣了一下,才赶快去翻滚箱笼。伯弥抬手悄悄抿了抿发鬓,又登上那拥堵不堪的辎车。
可惜,这些他都没见到,是以田恒答的简练:“未曾。”
这话有些失礼,但是田恒不觉得怪。巫者治病,向来是秘而不宣的。传闻得起舞请神,唱咒降祝,还要扑灭香烛,让人飘飘欲仙,如在梦中。
天气渐明,田恒再次从昏睡中醒来。四肢仍旧沉重,背有盗汗,脑中也是昏昏沉沉。看来他还真走了遭鬼域路, 如许的伤, 要养多久才气好?
话是听不懂,但那女子略带嘲弄的眼神,田恒却看懂了。想伸手吧,又觉有些失了身份,田恒一时僵在了那里。楚子苓可没等他反应,直接凑上前,吃力让他撑身坐起,把陶碗摆在了对方唇边。
田恒怔了下,大口喝起了碗里玄色的汤汁。又苦又辣,说不出的古怪。但是他的重视全放在了身边,一股异化着土腥味和炊火焦臭的味道,自那女人身上传来。旁的女郎,哪个不是熏香用油,再不济,也要清爽洁净才好。
另一厢,一样有人存眷着这边的近况。
另有几天就到郢都了,只看那壮汉能不能好转。若一时半会儿没法好转,可见那贱婢法力不过尔尔,有何惧哉?到时她见到公孙,好生矫饰一番,说不定能当个妾侍。公孙老婆皆在郑国,枕畔定然空虚,当个宠妾,总好过送给楚报酬婢。
田恒身上还缠着很多绷带,略微转动一下就痛得要命。但是被灌了几天苦汤,也不再冒盗汗,他就待不住了。负伤是常有的事,现在伤口都不冒脓血了,他可不想闷在车里。边说,田恒边自顾自的伸展肩背,任凌晨还不算热的阳光照在身上,颇感舒畅。
如许的态度,也未能触怒侯溪,他嘴上不断,很有谈性,话里话外尽是溢美之辞。田恒晓得他是石淳派来的,寻他攀干系也是常事,只是这等闲谈实在让人倍感无趣。未几时,他便以体倦告罪,重新回到了车上。
“那就看看她是用何物煮的,设法弄来点。”伯弥仍不断念,又道。
“略知一二。”
侯溪看重的,可不是这个,他两眼放光:“大巫果然灵验!不知田兄治伤时,可曾看到异象?”
见病人喝下药,楚子苓也松了口气。这药是四逆汤加减而得,因为没有灸甘草,换成了枣子,附子则用了炮成品,减少毒性,意在少火活力。四逆汤本就有回阳救逆之效,患者曾经猝死,救回后还是四肢厥冷,汗出不止,用温补法扶其元气,方才对症。可惜没有更好的药材了,只能先济急调气。
“女郎饶命,奴不敢啊!”那婢子当机立断跪下叩首,偷一个大巫的东西,给她三个胆儿也不敢。而伯弥不过是个乐者,就算获咎了,也不会要她性命。
但是出乎料想,只花了五天,那屠狼的懦夫就下了车,呈现在世人面前。
这答案,明显让侯溪有些不甘,但是他很快又笑了起来:“一人屠群狼,何其威武,上天也要庇佑。田兄可习过剑术?”
把人放回床上躺平,楚子苓又解开包裹伤口的绷带,一一察看伤处规复环境。只要盐水,伤口发炎是必定的。她取下头上的灵九簪,选铍针解除脓血,再以盐水消毒。
“精通。”田恒还是不咸不淡。
但是她并不敢冲人发作,如果有人暗里里告一状,说她对大巫不敬,别说家老会如何措置,就是那些从戎的,也要对她瞋目。仅仅两日,起死复生之事,已经在主子中传播了,传闻那屠狼的壮汉也复苏了过来,还引得家老亲去拜访,这是平凡人能做到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