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苓也算见过几个巫者,每个都要在脸上涂抹一通。倒是巫瞳,从未如此,也不知是宫中常例,还是有那双蓝眸就充足了。不过现在,就算她想找巫瞳,也找不到了。此人乃主祭之一,早早就去了中庭。
巫瞳面色不改:“此姝似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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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童一惊:“那不是前代瞳师留给大巫的吗?怎要送人?”
“如此甚好。”樊姬笑道, “若老夫人病愈, 也是功德。左尹克日同申公不睦, 惹得大王烦心。老夫人病愈,左尹当戴德才是。”
这下,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楚子苓安安稳稳的跪在那边,几近融入了暗影当中。
天气将晚,火光积聚,庭中反倒暗淡几分。楚子苓在宫人的引领下,跪在了天井一角,身边都是跟她相差无几的巫者。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个个奇装异服,脸绘彩纹。此中不乏光鲜夺目者,更多却阴沉暗淡,与她相差无几。
不过即便有诡计狡计,他也不惧。顿时便是祭日,身为县公,屈巫是也有资格列席的。只要看上一看,便知那巫苓是何筹算了。如果想奉承君上,祸乱朝纲,他可不会置之不睬。
被人买下,过了数日,伯弥才缓缓回魂。重新穿起了衣衫,梳理了长发,但是昔日自大,早已荡然无存。
公子侧怯懦怕事,好色贪功,如何会俄然献一个巫医入宫?现在巫苓又治好了随夫人,怕也搭上了公子婴齐。这两位公子,都与他不睦,此中是否藏了暗着?
“把这锦衣好好收起了。”楚子苓对蒹葭道。
一声长长通传,让庭中奴婢全都蒲伏下拜。伯弥也扑倒在灰尘中,瑟瑟颤栗,连头都不敢抬起。就见一双舄履,自面前踏过,绝尘而去。
不知跪了多悠长,当最后一缕残阳也隐没不见,鼓声响起。
这还是她来到楚国后,第一次扮装,不过打扮用得并非胭脂水粉,而是朱砂炭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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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件非常华丽的锦衣,染作赭色,上面绣了红、黑、牙白三色云纹,用金线勾画。云纹卷曲交叠,如被暴风吹拂,奥秘灵动,让人挪不开视野。自来到楚国后,楚子苓也收到过很多锦缎作为诊金,却从未有这般残暴的。
朝政之事,不是巫者能够置喙的,巫瞳只端坐原处,并不插嘴。因换了衣衫,长发划一,被素绢掩住半边的面孔,看起来竟又俊美几分。
如此美人,天然惹人谛视。说完闲事,樊姬又笑问:“汝同那巫苓,可行功德?”
又叮咛了几句祭日之事,巫瞳才缓缓退出大殿。没等仆童搀扶,他便向前走去,只是法度不比常日,更缓更迟,犹若真正的盲者。日头高悬,耀光夺目,走在这里,他是不能视物的,就算隔着白纱也不能。但是熟谙的暗中,却没法给他安宁,连法度都似被泥沼拖曳,直欲深陷。
蒹葭看起来束手束脚,似不太敢碰那锦衣,只抬高声音道:“女郎,难不成那巫瞳心悦于你?”
“摆饭吧。”不再想这些,屈巫规复安静神采,叮咛用饭。那些跪伏在地的奴婢、乐伎再次繁忙起来。
“后日……”楚子苓再次把目光挪到了那锦衣上,也想起了前几天巫瞳说给她的那些。送她这件锦衣,是想她在祭奠时穿上吗?如此灿艳的衣裳,加上盛饰华饰,是不是能吸引更多人,乃至楚王的视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