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从梦中惊醒,尖声叫道:“是谁?!”
“战阵之上。”屈巫的腔调还是未曾起伏。
楚子苓也坐起了身,拥被掩住胸口。她的夜目力可比蒹葭好上很多,只一眼,就看到了那如同萤虫的幽蓝眼仁。站在夜色当中,那人衣衫尽湿,长发滴水,一双蓝眸蕴着难以粉饰的苦痛。只一顿足,他就大步闯了出去,连沾着泥污的鞋履都未脱去,就这么狼狈不堪,又失魂落魄的奔到了楚子苓面前。
狼藉的心神立即收敛,楚子苓徐行走到了那男人身边,躬身施礼:“吾乃巫苓,敢问申公那边有恙?”
自那日起, 巫瞳就再未呈现在楚子苓面前。不但如此,连夜间那些声响也消逝不见。小院才有多大?楚子苓都思疑, 巫瞳是不是搬了出去, 不然怎会连一点动静也无?
不过楚子苓晓得,如许的伤可不是纯真的刀剑伤,很能够是蒙受过狠恶撞击构成了伤害,乃至伤到了枢纽。如果没有好好保养,很轻易气血不畅,外邪入体,形成风湿痹痛。而刚巧,比来天阴欲雨,这伤处该当很不好受。
清算一下,两人便回了小院。简朴吃过晚餐,窗外竟落起雨来。秋雨湿凉,非常让人生出些难过,楚子苓便把院中婢女都唤来,聊些郑国或是楚地的妙闻,直到夜色深沉,才上床歇息。
“有人难产,汝能够救?”
这女子怕是来源不凡。
屈巫心底暗道,面上却不动声色,只任那女子艾完一处,再换一处。足足花去小半时候,对方才放下了手里的艾柱。
再次施礼,他带着主子,分开了大殿。
青烟袅袅,艾香扑鼻,屈巫有些惊奇的看着正在施艾的女子。这可不像平常艾法,而是让艾条悬在半空,固然有些灼感,但只是皮肤微红,没有半点烫伤的迹象。而那艾条轻转,带来缓缓热意,也让本来难耐的疼痛垂垂减缓,变得温馨。光滑无茧的素手,悄悄扶在臂上,只看她的样貌身形,到不像个巫医,更像养在深闺的娇女了。
不过既然来了,总要试上试。屈巫淡淡道:“余手臂有旧伤,过段光阴,便要来巫舍寻巫瞳诊治。本日巫瞳不在,烦劳巫医了。”
所谓的“申公”,便是申县县尹。因楚王仿周制,自称为“王”,故而县尹也称“公”,职位只在令尹、司马之下,职位极崇,只是并非世袭,更靠近后代的封疆大吏。而申县又是大县,申公受楚王信重,如此大的官,就算楚子苓也不敢让他久等。
这也是楚子苓来到这个天下后,见到的最像当代“士大夫”的人。不过申公并不是士大夫,他是楚国上卿,是真正位于顶点的那一小撮权贵。
狐疑尽去,这便是个巫医。只要能治好他的伤臂,是巫瞳还是巫苓,又有何辨别?
不过他并未再问,只让从人退了下去。蒹葭端来艾柱,又取过凭几,帮他撑起伤臂,便退到了一旁。或许是被申公的严肃气度吓到,她低头屏气,哪还敢上前帮手,乖的跟鹌鹑也似。
这是对针灸有些疑虑吗?楚子苓也不介怀,直言道:“用艾便可。还请申公屏退从人。”
“敢问申公在那边受伤?”楚子苓问道。
如此沉默的又走了半晌,劈面仓猝忙赶来个宫人:“大巫,申公道等在巫舍,还请速速前去。”
屈巫抬手,身边服侍的主子立即替他束起长袖,暴露半条手臂。跟端庄文士分歧,那条手臂是有肌肉线条的,并且非常流利美好,一看就知“六艺”精通,挂在腰间的宝剑也不是安排。而靠近肘枢纽的处所,有一处颇深的疤痕,似是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