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春季,来得比往年要急。秋雨已过,兆京仿佛在一夕之间冷下来,即便是有好天,阳光也显得毫无温度。
未得天子诏令他便抛下雄师擅自回京,已是极刑,然他已顾不上这很多。
霍铮木然站了半晌,怔怔转头,徐行而出,俞章敏便送他出门。
怔了好久,他叹口气抛了棋。
“老板娘,给我倒酒,快快!”堂上便有人嚷起。
本是当世奇女,只可惜天妒红颜,活不过及笄之年便夭亡。
霍铮神采蓦地惨白,化成木石怔怔站着。
都城早已入冬,第一场雪下过,兆京被白雪覆盖。
慈悲骨之毒,完整发作。
霍铮,你可知我心头这一好,是谁?
“殿下!”有人踏过满地红枫,急步而来。
这酒坊半年前才开张的,不过三个月已经成了云谷里一处热烈处所。
“殿下……”左尚棠不知该如何开口。
火焰似的女人,烧得人猝不及防。
上辈子他死时,终究与她同穴而眠。
“殿下……”俞章敏面露难堪之色,见他刚强,只好据实以告,“实不相瞒,舍妹堕崖之处乃绝险地点,崖下无路可通,没法遣人寻她骸骨,故而寿棺中现在放的,只是她的衣冠。”
“殿下――你去那里?”左尚棠见他唇间起了赤色,内心便感觉不妙,只是也不知要劝甚么,他正想着措词,就见霍铮已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重生而归,他满腹策划,只愿与她共赏天下,可终究……
是你霍铮啊……
她的闺名已无人再记,世人只知一个神箭俞四娘,在酒馆的评谈或平话里被提及,说天祭之日宫中大乱,她顶了其姐的名字踏上祭台,一舞名动天下,又以长弓射杀燕王,与晋王合力,安定了这场祸乱。更有甚者,说这位俞四娘曾倾力救东平府百姓于地动洪魔当中,定是神女下凡,要救世人于水火当中。
俞府门口已经挂起白灯笼与白幡,因是未出阁的女儿短命,故而未设灵堂,亦不入祖坟,只备了口柏木棺材,在家停灵三日,再葬入另选的坟茔。
不过半晌,便有一道泪痕垂过脸颊,他越来越惨白,唇色却比昔日更加红艳。
唇间有血沁出,他只将唇抿得更紧。
他回身盘膝坐到了霄烟台的榻上,身前放的小几上还是是青玉棋盘,黑子白子成局,棋盘边上是茶托,上头搁着花鸟纹的提梁壶与几只轻浮如玉的小杯。小几中间的紫泥风炉煨着水,无人扇人,炉里的火只剩一小簇,幽幽燃着。
光阴悠行,不为存亡拜别逗留,冬藏暑去,转眼已过一年又五个月。
早知如此……何来早知如此……
街巷间的传闻各种,传播的版本不一,“俞四娘”这三个字成了故事里的人物,凭添多少传奇的奥秘色采。
如何能够?
“砰――”
评谈先内行里的三弦琴拉出了一个高调,谈唱到了最出色的处所,酒坊里响起一片唱彩声。
魏眠曦赶到兆京时,他的那匹汗血宝马追电在他上马那一刻倒地不起。从接到俞眉远死讯开端,到他赶回兆京,这中间已过了三个多月。
“殿下,我们归去吧。”左尚棠担忧地看着他。
他总觉得,两人之间必是他先分开,方苦苦压下豪情,将她生生推开,自发得如此便能成全成她的人生与幸运。怎料人间无常,一朝聚散离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