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俄然传来阵沙沙作响的声音。

上辈子就是如许。

腊月十八,屋外积满厚雪,她长发披爻跪坐在琴案前,奏一曲不成调的乐。

潮冷阴沉的女声,像冬眠而出的毒蛇,响在耳边。

“她不喜这小字,感觉我在笑她,是以只许我在无人时叫这小字。听听……”他解释一句,忽呢喃出那两字,似想起些旧事,唇角微扬了一刹。

“那妾身先辞职了,稍后就着人替老爷布膳。”惠夫人仍笑得浅柔如兰,竟似没有脾气普通,福身辞职,回身拜别。

他很震惊。明显,他已听出徐言娘病症古怪之处。

将军府夫人的正屋,宽广而富丽,织金的幔帐,毫无正色的大毛褥子,统统都温馨而暖和。

他说着,忽停语当真看俞眉远。素衣浅妆的小女孩,眼神敞亮,像极了她母亲。

现在想来,他虽不是个称职的父亲,但在后代姻缘之上倒有先见之明。

俞眉远小胳膊小腿的,好轻易走到沐善居,时候早已过了巳时。廊下候着两个小厮,见了她扬声通传。不巧俞宗翰书房里另有外客,俞眉远只能站在游廊上等着。

俞眉远低头望去,偌大的纸上,只写了两个“听”字。

“小丫头,你跟我说说,莫罗藏在那里?”

“徐姐姐急病突逝,恰逢大雪封路,庄上来人回报时,徐姐姐早已入殓出殡。当时老爷正在江南奉旨梭巡,我也不敢滋扰老爷,再加上一来一回也已是开春,便筹算待老爷返来再禀报此事。是妾身的错,未曾顾虑全面。”她不等俞宗翰开口,便将罪恶自揽上身。

“她服软示好……是为了你……”俞宗翰低语,倏尔又笑了,“阿远,眉如远山,你这名字,还是我起的。”

俞眉远听得心惊,又偷望他一眼,俞宗翰眉头拧成“川”字,一双桃花眼痛怒而睁,眼里红丝出现,将泣未泣,强忍悲苦。

“老爷这两日忙于公事,日夜宿于书房,想来心力俱疲,我命小厨房拿野鸽子炖了人参,老爷多罕用点。”她说着从身后丫环手里捧着青瓷盅,亲身送到俞宗翰案前。

“魏眠曦,你怪我何为?是,那不是解药,那是催毒的药。她身上既然没有《归海经》,你留她又有何用?现在你要娶俞家大女人,我就替你杀了她,也免得你摆布难堪,不是吗?”

“你说甚么?”俞宗翰手上行动一顿,端倪垂垂冷凝。

俞眉远等了一会还不见他表示,便本身收了礼挺背站好,也不吭声,踮了踮脚拿眸子子觑他在写甚么。

死去的人,如同灰尘落定的战局,敌手已远,只剩她一人凭吊。

“未曾提过。”她盯着笔尖,目光顺着他的笔迹走。

……

“甚么事?”俞宗翰已将表情收敛。

“在这里用饭吧。”俞宗翰答复着,忽又想到一事,便问她,“言娘病重归天之事,为何没人通传给我?”

言语间,有些薄怒。

“阿远,你留下陪为父用饭吧。”俞宗翰望向了俞眉远。

墙上挂着弓与箭,不染灰尘,却尽是锈痕。

琴身乌沉,很快便不见那些厉厉殷红,只余几点深褐色的陈迹。

书房的门,已经翻开。

……

“老爷。”黄莺似的声声响起,惠夫人徐行踏入屋里。

沐善居里喧闹,她的声音尤显清脆。

“如何?你想杀我不成?”他迈步进屋,脚步无声,衣摆纹丝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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