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妃始终记得,很多年前,她进宫的时候,只是个痴顽无知的少女,家世算不得最高的那一等,脑筋不聪明,面貌也不出挑,在深宫里举步维艰,刚被临幸没多久,就被人谗谄、触怒了皇上,受了两年的萧瑟。
忠勇,顶用?
如果不是文孝皇后见她不幸,帮扶了她一把,她的这条命,早就藏匿在宫里,成了知名无姓的一缕幽魂。
李太妃一早就来了,和尚们本想遁藏,退去偏殿后堂,她不欲世人劳师动众,本身到了后殿,手执一串念珠,虔诚地跪在菩萨像前,口中念念有词。
他的神采安静,无声无息往那边一站,就像个不为人知的影子。
宝儿呆呆地看着他,一时没留意,打了个哭嗝。
李太妃仓猝站了起来,突感一阵眩晕,身子晃了晃。
半晌,李太妃神采惨白,望向一旁欲言又止的亲信寺人:“他、他毕竟还是――”
宝儿瞥见他那么冷酷的模样,不由悲从中来, 骂道:“小容子,你个死没知己的!娘娘待你那么好, 现在你亲见她受辱,竟连一滴眼泪都不流!”
怪来怪去,能想到的人全见怪了一遍,就是不肯怪到祸首祸首江晚晴的头上。
宝儿‘唉哟’一声,睁眼瞥见是他,愤怒道:“我在求菩萨佛祖保佑娘娘,你少来拆台。”
秦衍之沉吟了会,缓缓道:“朝中武将多数向着您,倒不怕出甚么乱子,只是那几个文臣――”他眸中一冷,讽刺道:“手不能提,肩不能抗,满身高低只一张嘴最短长,凭嘴皮子却能搅动风云。此中以大学士文和翰、礼部尚书孙泰庆为首,又以文和翰尤其刚烈,不得不顾忌。”
李太妃低头,看着五岁大的孩子清澈洁净的眼睛,喃喃道:“皇上安然返来就好。”
秦衍之敛容正色道:“是部属胡涂,记差了。”
现在皇后姐姐过世多年,先帝也随他母后去了,只留下福娃这根独苗,又是个那么招人疼的孩子……李太妃叹了口气,一颗颗佛珠拨畴昔,心机越来越沉重。
小天子下了步辇,小跑着进殿,牵住李太妃的手:“太妃娘娘,您不舒畅吗?”
除了她,或许不会再有人记得,本日,也是圣祖天子的元后,先帝的生母,文孝皇后的生辰之日。
凌昭低下头,目光垂下,拨弄手上的一枚白玉扳指。
宝儿吓的魂飞魄散, 一颗心挂在主子身上,也不管会不会遭摄政王非难了,双手用力拍打门, 哭着大呼:“娘娘!娘娘!”转过甚, 想去求秦衍之,却见容定站在门边, 也不知站了多久, 听了多久。
摄政王走了,宝儿见江晚晴站在内里,披头披发的,顿时心伤不已,泪流满面地飞奔出来:“娘娘!奴婢没用,您刻苦了……”
*
凌暄从他身边夺走了江晚晴,又不肯善待她,将她丢在长华宫里,隆冬酷夏,她吃了太多的苦,整天胡思乱想,忧思成疾,才会对他那么无情,这绝非她的本意。
秦衍之暗自长叹了声。
宝儿兀自抱着她哭得悲伤。
“若不能为本王所用,便成停滞,总有体例去掉。”他转了转玉扳指,语声寒凉:“他自是刚烈朴重,本王就不信,朝中大家都如他。”
秦衍之内心叫苦不迭,他对摄政王忠心耿耿自是不假,但此时现在,他实在不想待在王爷身边,怪吓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