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量久，徐珵便“呃呃”地叫着复苏过来，伸手去按扎成绛色的人中。他才展开眼，便瞥见身周站了一圈人在低头看着他，离他比来的恰是他要找的桓通判和宋舍人。
可惜徐才子是怀着大计来的，只顾说着“鄙人受姑苏府诸位朋友相托，特来请宋兄到姑苏插手一场鄙府名流办的讲学大会”，自家身上的气味尚且顾不得，就更不记取身后另有人了。
他便先去扳徐珵的嘴，手上去才发觉色彩不对——方才验尸时糊了一手的碎肉屑、血块，忘了摘手套了！
咳，还是先替他换身衣裳吧。
桓凌又忆起了那尸身背后紫红的血迹，身上几处翻着黄色脂肪和红色血肉的伤口、被井底软泥糊得恍惚不清的头脸……他忙看向宋时，靠他的形貌洗去影象中可骇的气象。
徐珵叫他说的仿佛专来拖后腿、毛病人家履行公事似的，气得吐都不想吐了，把腰带解开，衣裳往桶里一扔，叫跟来的两个娈童给他取新衣裳换上。
徐珵这几天找宋时就要找断腿，找着人后又受了惊、出了丑，找回场子的心非常火急，上堂后便托着柬帖对宋时说：“元玉此来正为来请宋君到姑苏插手讲学会，请柬在此，请宋君万勿推让。”
毕竟因为郑太祖窜改了汗青过程, 把元明两朝胡蝶了, 当下的朝局也和汗青上记录的相差很多, 很多名流干脆没出世：明朝天子和世袭勋贵都不消提, 宋时幼年时请人探听过本该在仁、宣朝主持内政的三杨内阁, 却发明杨士奇已经被胡蝶了, 杨溥也在翰林学士任上退了休, 唯有杨荣还在朝任兵部侍郎，离入阁也遥遥无期。
徐珵坐起来摸了摸人中，被身周那股浓浓的气味熏得作呕，蓦地想起宋时那双可骇的手，下认识今后缩缩身子，朝他袖口处看了一眼——宋时正伸脱手来扶他，一双纤长白净的手亮在空中，既没有他刚才瞥见的血肉污渍，也并未曾亮晃晃地肿着。
还好桓通判是个别谅才子的好官，叫人带他到通判衙门后衙沐浴换衣，又教送命者老婆宁家，自家师兄弟带人在枯井四周检察抛尸者留下的陈迹。
宋时看着他胸前那一片和人中上模糊的血渍，难堪地笑了笑：“方才宋某在帮桓大人验尸，戴的羊肠手套上沾了些血肉，不大洁净。先不提此事了，徐兄方才忽地昏倒畴昔，想是缺水了，还是先喝些水再说话。”
便有差役来搀扶徐珵，捧来水囊给他。他随行来的两个优童反被挤到了火线，眼巴巴地看着他，盼着他从速想起他们，让他们上前奉侍。
一个汗青上能活到英宗复辟的人，不成能年纪悄悄就有慢性病，必定是一起骑马来找他们，跑得太快累晕了。
宋时伸手去解徐珵的衣带，桓师兄从前面拦了他一把，道：“别解，人家衣服里万一带着要紧的东西呢？见我们解了他的衣裳，必定吃惊。我看他只是骑马骑急了，闭了气，也不须按心口，拿竹签子扎一下就行。”
他已笃定了宋时会去，乃至已想到了宋时到姑苏后，他们要如何凭自家学问、诗文将这外埠墨客挤兑得脸孔无光。想到欢畅处，连鼻端缭绕的腐尸气味仿佛都淡了，脸上重焕容光，笑吟吟地对两人说：“门生晓得通判大人不能轻离府城，故此只请宋君前去。待宋君回程时，门生也必当亲手抄两份讲义，一份予宋君，一份返来亲身送予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