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月半,腊月初三倒是探春嫁入忠顺王府之日。目睹日子越来越近,李纨第一次经手婚嫁大事,怕独力不能,早打发了人叫凤姐儿过来一起帮手筹措。邢夫人笑道:“虽是分了家,但也是断了骨头连了筋的,该去的。”凤姐儿方回了明话,早几日畴昔帮手。李纨见了她来,笑道:“也晓得前阵子累着你了,只是那府里珍大奶奶快生了,倒不好聒噪她去。”凤姐儿瞧她一眼,一面低头在盒子里拣茯苓饼吃一面似笑非笑道:“听这话,大嫂子倒是嫌弃我了。”李纨微微一笑:“就是你想的多。”凤姐儿也就收话不提,与她端庄议起事来,这探春出嫁虽是烦琐,但一应都有端方,忠顺王府那头也派了两个执事嬷嬷过来帮手摒挡,可见也不算薄待。李纨低声道:“我背后里听人说忠顺王府那头养的郡主竟是极不好开交的,真真不幸三女人了。”凤姐儿叹道:“虽说这是遂了她一贯志气大的心愿,可这门婚事也太……”李纨点头道:“太太倒是欢畅,这还每天招着三女人畴昔说话呢。”凤姐儿嘲笑道:“我这姑妈竟是没有学乖,一个娘娘不敷,又拉着三女人做甚么,到底都是出嫁女,那里能横手管家里的事。”李纨点头道:“另有更好笑的呢,太太本来待宝女人也不过是那么着的,那日催着喊我畴昔,然后拉着我的手说了半日,非让我去薛家给宝玉提亲,这满城谁不晓得薛家跟着冯家都下定了,这时候行事岂不是惹人厌的?”凤姐儿忙道:“你没奉告她吧?”李纨笑道:“这个天然是不能说的,我也叮嘱了小丫头们嘴巴要紧些,现在太太有事尽管应着就是了,等三女人出了阁再说。”
进了初冬,迎春出嫁。她虽是庶出女,倒是一等将军家独一的令媛,兄弟刚又中了举人,年底另有个妹子要往忠顺王府里做正妃,一时之间身价倍增,汪家天然不敢怠慢,再见她嫁奁丰富,更是高看几分。到了三日回门的时候,邢夫人与凤姐儿瞧着迎春忧色盈腮,到处风雅,也晓得汪家所待很好,外头贾赦同着贾琏贾琮与汪家二爷在书房另开一席,见他措告别事皆是端方知礼,不由也对劲万分。此一件大事了了,邢夫民气中终究放下一块石头,面前只剩下贾琮之事,想他年纪尚小,瞧着又像是前程无量的,说亲等事倒不急在一时,便每日里吃吃玩玩放心度日罢了。
王夫人这般苦熬度日,却也无可何如。贾政是不睬俗务的,李纨当家天然不会苛待公爹,又见王夫人这般狼狈,干脆指着老爷房中无人照顾之名,将赵姨娘与周姨娘两个关掉的月例重新建议来,趁便做主换了大屋子,又拨了几个小丫头畴昔服侍,赵姨娘满嘴都是大奶奶贤惠,贾政天然深觉得然。那李纨常日里虽不声不响,心中倒是极明白的,二房高低见她原是个佛爷,存了轻视之心,只经手几件过火线晓得大奶奶不是好乱来的,虽是微风细雨,比起琏二奶奶也不遑多让,是以办差不由经心很多,那些个想着浑水摸鱼趁机揩油的不由都收了心机,二房里统统自此井井有条,倒比的王夫人带着探春理家的时候端方了很多。
二人说了会子闲话,李纨又带了凤姐儿去瞧了探春的嫁奁,因是事关全部荣国府面子,贾赦那头出了五千两银子,宁国府比着当初元春的例,也送了三千两过来,王夫人本来当家只划了三千两,李纨厥后领受过来,见公帐虽紧,但也有些余钱,便又追了五千两,王夫人出的梯己皆是拿不脱手的,因而倒另购置了来。贾母给了三千两,又送了一箱子瓷器古玩,贾政叫赵姨娘调拨这做主将后院库房里堆的黄花梨檀木等木头都拿出去换了一批床榻箱柜返来,这原是王夫人给宝玉攒下的,李纨明知其故,也不吱声,只交代底下人速速办了。下剩的也从库房里选了好的装出来。凤姐儿过来瞧了七十二抬嫁奁,说道:“公然划一。”李纨淡淡道:“三女人也过来瞧了,想是对劲。”凤姐儿不由笑道:“拿着公中的钱你做情面,好一个夺目无能的大嫂子。”此话正说中李纨心机,现在贾兰年小,她虽是当家,但也不能过分,毕竟是暂行的端方,再说王夫人将来能不能出来理事也不好说。那头贾母虽是不管,但凭着一贯的夺目对着二房之事天然也是体察入微,本身如果失了体统,一味只往本身房中捞钱反而得不偿失,倒不如如许趁着给探春办嫁奁,明正公道将银子花出去,免得这般攒下来的将来全便宜了宝玉,本身可不能像凤姐儿普通熬心吃力给旁人做嫁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