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无端思虑着，她并不是一个思惟者，并且她还要筹办科考，荣幸的是她同时又是一个懒人和轻度迟延症患者，每当死赖着不肯去背书练字写文章的那些许时候，她都会发着呆想一会儿，然后取出小本子记下来。
丁新语当然明白她指的是书里那些锋利得足以开天辟地的新思惟，他头也不回地长笑一声，阳光照在他玄色的长发和深紫近黑的长衣上，连一点反光都没有。
丁新语扬眉，唇边噙上了点笑意：“公然是他。也就是他了。”
“好！”丁新语情不自禁地先赞了起来，“字美意义也好，学问之道就该以治事救世为急务，现在的读书人只晓得夸夸其谈，的确是舍本逐末！”
“闭嘴。”她说得嘴巴都快干了，丁新语却头也不抬地斥道：“吵死了。”
在那些埋头苦读筹办科考的酸楚日子里，杨无端也曾经烦恼，她一辈子都亏损在这个打动的禀性，如果再给她一段细心衡量利弊的时候，等她对这个天下更多体味，她能够就不会走上这条吃力不奉迎的科举正道。而是挑选出海寻访新大陆、或者游历江湖行医、或者从商……即便实在舍不得学了一辈子的法律，也能够去当个神棍一样的幕僚，攀附上某位大有前程的政治明星，每天莫测高深地为主家出些馊主张，而不必承担负何失利的结果。
丁新语赞成地颌首，旋即微讽地笑道：“你若算怯懦，这世上便没有胆小的人了。别觉得换了化名就没人能认出来，我且问你，《元和消息》上之前连载的《幽梦影》，甚么‘读经宜冬，读史宜夏，读诸子宜秋，读诸集宜春’；另有最新一期的《石头记》，可都是你的手笔？”
那不但是一个阶层，更是一种精力。
她笑得见牙不见眼，丁新语较着是曲解了，哼了一声，道：“莫觉得陛下真会把公主嫁给你，当年点选我为殿试第一名，陛下也是马上就放出风来要召驸马……现在又如何？”
但苏羽士与丁新语的对话，切当地说，是丁新语那句“人亡政息”打动了她，接着又是李逢春那份报纸，她能够说是震惊了。
他一口便道出了顾炎武“经世致用”四字的真义，熟极而流地就像日日挂在嘴边，杨无端惊奇地眨了眨，随即无声地吁出口长气－－不平不可，这就是真天赋和伪天赋的辨别。
她稍一转念便想通了天子陛下在防备甚么：她和丁新语如许的人杰，旧党想要拉拢他们独一能靠的就是姻亲，如果他们一个把持不住投了敌，朝中权势均衡瞬息就会突破。再者，就算联婚的不是旧党，而是中立的世家，也极易窜改现有局面，使新党的权势往纵深生长。天子现在谨慎翼翼地打压着新党不要坐大，毫不成能给他们任何机遇。
师生两个阳奉阴违地演了这么一遭，丁新语爽了，又道：“传闻天子陛下成心召你为驸马，以是唐家的婚事吹了？”
他扫到页面底端，微微闭了闭眼，勉强把统统的神采窜改都掩了下去，却止不住两颊冲动地抽搐。少顷，他抬目又将那一页重新读了一遍，此次读得很邃密很慢，几近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咬碎了咀嚼，偶尔还要反刍。
难怪！杨无端一拳捶到掌心，总算是又解开了一个谜团！她就说嘛，丁新语一等一的人才文采，就算花了点，也不至于就蹉跎成了大龄青年，本来背后又是天子陛下的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