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晓得,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必然会返来的,你不会抛下这里不管……”
她拭去眼角的泪光,定了定神,仿佛终究下定了决计,转头又道:“阿弥,经此灾害,阿姊本已偶然朝事,想着若能抽身,下半辈子埋头老死,便已是最大造化。何如现在民气不定,阿姊身居此位,实在没法脱身。前些光阴,众臣纷繁上言,国不成一日无君,劝阿姊于宗室中择贤,认作继子。阿姊思前想后,为社稷计,也只能如此了。广安王有一子,年纪合适,聪明过人,阿姊成心过继。你觉得如何?”
今非昔比。江山易主已是板上钉钉的局面, 连高胤也默许了应天军的行动这个本就风雨飘摇的皇朝, 就此落空了它最后的倚仗。
兵乱停歇,高雍容回宫以后,仍然住在这里。
“六郎,她是你的阿姊,我莫非便不是了?我是当朝的太后!她能给你甚么,我更加给你!你过来!”
高雍容打住,看了眼洛神,仿佛想起了甚么,转头,视野投向那座看不到的灵堂的方向,眼眶再次泛红了。
这辆不起眼的青毡小车,从城门通过, 行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之上,朝着皇宫而去。
她感到胸口一阵闷胀,脚步顿了一顿,未再转头,径直出去,跨出殿门,呼吸了一口内里的新奇氛围,这才感觉稍稍舒畅了些。
“太后,自重!”
五更不到,天气还黑,他们便连续赶来这里, 翘首等候那辆小车的到来。
“是了,我的登儿!他也是被你们合起来害死的!倘若不是李穆引祸,我大虞又怎会遭此灾害!”
她再次失声痛哭,哀思过分,一口气喘不上来,人倒在了枕上。
她盯着洛神,嘴唇垂垂地颤栗,颤声道:“你说甚么?你再说一遍?你对我如此说话?我是当朝太后!”
“阿姊,你莫活力,谨慎气坏本身。本就不该来此的。我瞧她是疯了――”
高雍容面露欣喜之色,含泪而笑。
洛神含笑说道。
“惜命本也无罪。好笑之处,是你为博我怜悯,拿不幸枉死的登儿在我面前惺惺作态。为人母,为国母,你皆不配!时至本日,我实在不知,你何来的胆气,竟还敢打着过继宗室后辈上位,诡计还是听政的主张?”
“莫说我做不了这江山的主,我便是能做主,你便是再多救过我十回,我也不会将国运再次寄到如你这般之人的身上!”
“阿姊如有合适之人过继为子,天然是件功德。”
她松开了洛神,改而双手掩面,泪水从指缝间汩汩而出。
次日凌晨, 洛神到达建康。
高雍容微微一顿,渐渐地昂首,视野落到洛神的脸上。
她的手心夹着潮汗,碰触之处,冰冷而光滑。
“夫人,你怎的了,但是那里不适――”
她恸哭了好久,哀哀之声,才终究渐渐地止歇,复又渐渐伸手,再次握住了洛神的手。
“阿弥――你终究来了……”
那一群人, 天然也不是不相干之人。
高桓一脸担忧,不断地安抚着她。
“阿姊,你道当日荣康毒杀登儿之时,你曾争着替死。怎的我却听闻,你是为保本身性命,才叫登儿被灌毒而死!”
洛神朝她笑了一下,迈步没走两步,又感到一阵头晕,身子微微晃了一下,被琼树一把扶住,仓猝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