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字一字地复问，最后的腔调，略微上扬。但被粉饰得很好。除神采有些凝重以外，看起来，喜怒不辨。
“禀相公，李穆所求，乃是……”
许泌盯着他的背影，待杨宣行出了数丈以外，忽开口，叫住了他。
“也好。随我来吧。”
杨宣正要再替李穆说几句好话，却见他摆了摆手，渐渐地暴露霁颜。
“你讲。”
半晌之前面上所带的霾色，一扫而去。
“现在战事已定，过些天，便是重阳，侄儿想在家中设席，到时将陆家大兄等人都请来赏菊，再邀李穆一道赴席。伯父若觉安妥，侄儿这就去邀，早做筹办！”
许泌人已微醺, 被打断了出来，有些不快, 皱眉道：“何事？”
许泌眯了眯眼。
“杨将军，你方才说，李穆意欲求娶我的女儿？”
杨宣恭敬隧道：“禀司徒，末将有一事，须先奉告司徒，故冒昧将司徒请出, 司徒包涵。此事与李穆有关。”
杨宣上前向他见礼。
许泌笑道：“伯雄寻我，称有一要紧之事，需求见景深。诸位饮兴方才想必也差未几了，留些彻夜犒军，如何？”
杨宣岂敢托大，站在那边，恭恭敬敬地见了一礼：“多谢相公。末将站着说话便是。”
杨宣又谨慎地说道。
高峤见他半晌接不下去，目光躲躲闪闪的，倒是额头，垂垂有汗滴不竭地落下，觑了一眼，内心不由迷惑，便又笑道：“他所求何事？固然道来。”
杨宣仓猝道：“司徒切勿曲解！李穆绝非见利忘义之人，司徒对他种植多年，他岂敢不戴德于心？实是贰心性坦直，不懂情面油滑。那高公之女，又素有隽誉，少年人一时神驰，把持不住，也是有的。何况，方才他亦亲口说了，凡事皆以司徒为先。司徒若觉得此事不当，他毫不敢违逆。司徒放心，末将知如何回话于他。这就归去，不敢再扰司徒雅兴。”
疆场之上，杨宣英勇无匹，便是面对千军万马，亦是面不改色。
“伯父！”
伴着一阵脚步之声，高桓的声音忽从帐别传来：“伯父可在里头？”
“相公身居高位，席不暇暖，末将原也不该拿这类怪诞之事扰于相公，相公切莫上心。我这就去回了李穆。末将先行辞职。”
杨宣是许泌军府里的第一虎将，这些人也都晓得。他向在坐诸人施礼。高峤点头浅笑，叫他免礼，陆光未动，朱炯等人只看向许泌，纷繁道：“方才正说到下月重阳登高之事，你怎走了？”
高峤再没开口，等杨宣出去了，渐渐摸出随身所携的一块乌黑帕子，拭了下额头模糊沁出的汗。
杨宣有些不敢和他对望，吞吞吐吐隧道。
许泌唔了一声：“怎的, 他现在有求了？所求为何？”模糊地，语气已是起了一丝不快。
八月虽已过了立秋，但骄阳炙了一日，帐中还是闷热。
高桓大步入内，向着座上高峤，行了一礼。
高桓一怔。
高峤缓缓地抬眸，两道目光望向了他，安静地说道。
许泌善用人，但心性偏狭。随他多年，这一点，杨宣早心知肚明。
“相公可否记得畴前曾对李穆所应下的承诺？本日李穆寻了我，道有事求于相公……”
杨宣一愣。
但现在，对上高峤投来的含笑目光，他的心底发虚，那几个字，竟就不敢说出口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