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第一拨冬小麦成熟前，濮阳便入宫过一回了。旁人有事要禀，需写奏表，一层层往上递，濮阳不必，她空动手，便入宫面禀了。
天子却没承诺，闭起眼来，悠然道：“那不成，昔日他是高士，放着浑身才调不消，非要遁藏不出，朝廷也不好劳动他。眼下分歧了，他是驸马，都是亲戚，便是没有师徒之名，教一侄儿又算得了甚么？你劝劝他，教诲教诲德文。”又展开眼，目光灼灼地盯着濮阳：“这与你也有好处。”
这等景象下，有一人却镇静得很，那便是萧德文。
圣心既有成算，措置政务之事必将便会有所方向。待到春季时，赵王便模糊发觉，他行事之时，仿佛有些呆滞，不如昔日那般顺畅了，不过这点呆滞不那么较着，何况看荆王，前几日他门下一刺史做差了事，叫陛下黜了，这一对比，他这里那点小拘束，便不值得放在心上了，倒是幸灾乐祸更多些。
卫秀也有羞怯，却还是诚恳道：“半日不见，总感觉有些驰念。”
“是。”阿蓉领命。但她仍有不解，游移半晌，迷惑道：“先生要那片地做甚么？那边的地步，已充足族人耕作了。”
天子便低声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点头，太医已经极力精简了，可他夜夜秉烛，殚精竭虑，那里又腾得出工夫来做这些摄生之道呢。
“侄儿明白。”他忙道，面上另有后怕之色。
一旁侍立的窦回见二人谈完了话，方上前道：“陛下，时候不早，该传膳了。”
萧德文是一心细如尘之人，天然发觉到了，但是一则，卫秀所言必中，遵她之语行事，总成心想不到的好处，再则，她从未提及要甚么好处，显得非常朴重可靠。萧德文便觉得她与他不靠近，当是脾气狷介而至，不留他久坐，应是怕招人侧目。
濮阳一看窗外日头，果然已是中午，明晃晃的暖阳高悬空中，照得人更加困乏。不知阿秀可用过午膳，如许的好天，若能与她在窗下的小榻上懒洋洋地困上一觉，该是多么美事。
这位刺史写了一手好字，颇具风骨，卫秀看着喜好，便临摹两笔。
卫秀将剑放入袖中，大小恰好，不会为人所觉，亦不停滞去处。昂首见她没走，便问了一句：“另有何事？”
“阿爹仿佛已经下定决计了，要你教诲德文，让他晓得些事。”濮阳靠着她，也不起来，像是闲话家常普通。
“真金不怕火炼，你做好本分之事，陛下试与不试，你都能行得正坐得端。但你若偏离本分，令陛下不满，便是已为东宫，也能废黜。”卫秀缓缓道，转头来看萧德文，“你可明白？”
燕尔新婚，如胶似漆，分开开半日，都有如三秋。濮阳也想她，靠到卫秀的肩上，遗憾地叹道：“如果能一时一刻也不分离便好了。”
卫秀见她盯着她看，便有些奇特：“我说的不对？”
阿蓉回道：“先生要的那片地，空出来了。”
濮阳正感觉这位太医可靠，悄悄打量他的样貌，在心中记下此人，筹算来日陛下若再度抱恙，也好问他，问得天子这话，便没好气地嗔道：“阿爹能依太医之言而行，儿才气当真放心。”
待周太医絮干脆叨地说罢了，天子吵嘴含笑：“我儿这下可放心了吧？”一面说，一面摆手，表示太医可退下了。
“如果然定了他，势需求为他拔擢亲信，光阴一长，难保不会离开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