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殿门上的黑影便如潮流普通地退去。那些甲士无声无息地来,亦无声无息地散去。
来由再多,实在真正让卫秀摆荡的唯有一件。她羞于承认,可究竟,她因公主更加心软,她对公主的在乎已如燎原之火,势不成挡。公主之爱,她之情不自禁,终有一日,会成樊笼,困住她的手脚。
试也试过了,那赌他是输了,如此便该兑现许给濮阳的承诺了。天子饶有兴趣地与卫秀道:“先生句句都有公主,不知为何对七娘如此在乎啊?”
窦回也是美意一笑,赶紧跟了上去。
天子俄然间,便有些烦躁起来。七娘仍在含光,倘若这卫秀果然是别有所图,能置身于危境,能舍弃名利,舍弃繁华,他所图谋,只怕不小,他必将留不得他。七娘虽深明大义,到底也是支出真情,他们父女,多少都要生隙。这倒无妨,天下要紧,朝局要紧,其他,无一不成舍。
不若趁此,便做个了断!
“那朕便与先生坦言,濮阳当代都休想再踏出宫门一步!”天子眯起双眼,眼中肝火中烧,好似已对濮阳深恶痛绝。
到宣德殿时,她小小地喘着气,可面上的欢乐倒是如此灿烂刺眼。
正如此想着,天子带笑的话语却如惊雷普通在卫秀耳畔炸响。
从小到大,前后两世,濮阳从未如此焦急,她缓慢疾行,重重殿宇,道道宫墙,都被她甩在身后。
这倒是合适她深如寒渊的心计,她若将所思所想都现于面上,天子反倒思疑她别有用心了。
天子摆了摆手:“此事与你无关,休要再问。”
卫秀心知肚明,也不拆穿。伤害已消弭,她也跟着松了口气。她幸运看破这是冲她来的,却还来不及潜下心去思考天子为何俄然用濮阳试她。
今番摸索又是从何而来,莫非是府中出了背主之人,将一些情状泄漏出去了?如果如此,便得好好查上一查了。
卫秀随濮阳入京,本就是为复仇。她目前二十又二,自五岁那年的一个春日以后,整整十七载,她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复仇。
卫秀缓缓开口道:“可否容秀问一句,不知公主行错何事,导致陛下起火至此?”
将皇孙摆出来,让卫秀遴选,这已是极大荣宠,且皇孙所系,乃是他们的父亲。
“殿下久等了。”窦回行过一礼,便笑着说道。
卫秀安静道:“为何推让?如陛下所言,我偶然宦途,居那边与我有何不同?”
卫秀笑了一下,果然不再问了。
几次三番的推拒,如果天子至心聘她为皇孙师,只怕此时要恼羞成怒了。
皇长孙便分歧了。最多五六年,他便能在朝上占有一席之地,逐步揭示峥嵘,天子对诸子不满,必会看到长孙,皇长孙之父已不在,无人可与他掣肘,假以光阴,天子恐怕会将他视为拯救稻草,将皇位传给他。更要紧的是,皇长孙更易把握,她若能为郡王府中西席,便有充足机会使他完整方向于她。
殿中沉闷得很,他二人不语,便无人开口。窦回几次望向卫秀。卫秀心中挣扎。这么多年,她所行之事,夙来不求最好,亦不求安闲,更不求欢愉,只求精确,能使她在复仇之路上更进一步。她没有甚么不能舍弃,她也未曾具有过甚么。
说罢便转头表示窦回。窦回也随之喜上眉梢,弯身行了一礼,便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