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秀目送她走远,眼中的笑意逐步散去,留下深不见底的幽沉。
濮阳心口跳动,不自发地便移开眼去,但是半晌,她又忍不住望向卫秀,竟对她方才那一笑,生出沉沦来。
可谁知,外人对于他便罢了,连晋王也猜忌他,觉得他有自主之心。代王都知他对三郎一心一意,所行之事,皆为他之大业,偏生他不知,对他疑神疑鬼。乃至徐氏之事,他清楚是为晋王收拢军心才入宫,成果晋王听他提及阿爹之怒,竟只不冷不热的安抚了他两句便作罢。
听她应允,濮阳展颜欢笑,与卫秀提及山上的美景来:“往年去过一两回,西山美景,说是一步一景,摇摆生姿,毫不为过,特别夏季,青山覆上一层白雪……”
竹叶傲然,经冬不凋,一片片颀长的叶上,积上了霜雪,沉甸甸的,使得整片竹林都高大厚重起来。
如此一想,她转头望向窗口。室内窗门紧闭,漫天大雪映在窗纸上,明日积雪怕是会更厚,这个时节,如果总在府中,倒孤负美景了。
卫秀愣了愣,殿下一向在看她?
荆王便想到他忠心时还招三郎生疑,现在欲自主,必是更要下绊,七娘这里,纵是不能结为强援,也不成树敌,便笑得更深:“我来,你偏问他,看来是我来错了。”
如此一想,濮阳便笑了,话中也染上了轻柔的笑意:“确切已迫在眉睫。”
初雪,万山空茫。
她回到室内,阿蓉正往火盆中加碳,见她入内,便忧愁道:“公主对郎君,未免太靠近了些。”靠近到,仿佛已顾不上男女有别。
濮阳推着她进入小院,沿着那条从雪中打扫出来的小径,进入屋中:“尚无,先生无妨替我看看。”
卫秀便不再说甚么,送她到了院门外。
濮阳站在她身后,能够看到她头上的发冠因说话而微微的闲逛,她光亮的脸颊,她骨骼纤细却并不薄弱的肩膀。靠着这些,她能想出卫秀在说这话时一贯和顺的眉眼,松散当真的唇角。
卫秀也是表情恰好,听濮阳此言,便好笑地着看了她一眼,便如看一名率性的小公主,那笑意中尽是放纵。
濮阳心机不在此,驸马如何,她一贯不放在心上,上一世因各种起因,她一世未嫁,也活得好好的,如此便更不在乎没有没有驸马了。比拟为一个还没影的驸马烦忧,她倒甘愿悄悄坐在此处,与先生小酌一杯。
门已关上,风雪都挡在了外头,火盆中炭火烧得极旺,卫秀伸手烤火,目光专注地望着濮阳,当真道:“此关乎殿下平生,还是谨慎一些的好。”她又不知殿下爱好,如何替她相看?
濮阳想起这二人上一世到最后还是如胶似漆,此生竟就此生分了,不由感慨。
濮阳便皱了下眉头,不高兴道:“来的真不是时候。”
“随口问问罢了,阿兄真是多心。”濮阳笑吟吟地接道,目光却垂垂飘远,幸亏与先生说了不必等,就六郎如许这里说一点那边说一点,等他肯走,还不知是甚么时候。
她说的,是荆王与晋王。
她一面说,一面便转动车轮,将轮椅转过来,地上积了雪,车轮转动艰巨,濮阳便站到她身后,帮她推着,口中答复她的话:“倒没甚么大事。上一回宫中帮荆王得救,隔了好久,今晨俄然送了谢礼来,一并奉上的另有拜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