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娘子一听,衡量一番,固然娘家兄嫂为人可厌,银钱给他们总比赖屠户破钞在女人肚皮上强些,也免得娘家说她繁华了不拉拔兄弟。拉了赖小娘子的手,道:“还是囡囡有主张,沈家的这门婚事算是了了,你只一心做那何家妇。”
赖屠户听了,猜疑地扫了赖娘子一眼,搓磨了一下指尖:“何家情愿做亲?”
赖屠户嗅着外室身上似有似无的熏香,迷含混糊地想:早知就……不,早知如此他还是会娶她的,没他老丈人教他一身杀猪的技术,哪来的本日繁华。
“狗屁。”赖娘子狠啐一口, “你倒把他捧得天大,到底不过一个当差的, 衙门一个录事小吏都比他面子。咱家结识着县丞, 还要嫁女奉迎一个差役?有县丞看顾, 我看哪个地痞来敲咱家的银钱,也不怕烫他的手。”
赖小娘子羞怯怯把头一低,抿嘴浅笑。
“你再他娘胡咧咧,我休了你家去。”赖屠户只恨当初为了学杀猪的技术娶了这么个蠢妇,真是气死他了。
沈拓轻笑:“世叔多虑了,不至于此。”
沈拓切了些熟肉带归去,家中只要他们兄弟二人相依为命,连个老仆都没有,平素饭食都是对付了事,或在街上买些肉饼蒸糕,或是一顿煮了两顿的粥饭,晚间热热就又姑息了畴昔。若他晚间当值不回家,沈计便单独去街上买碗汤饼、馄饨裹腹。
赖屠户揣摩一番,若真与何家攀亲倒的确不错,轻哼一声:“等成了事你再摇你的尾巴。”说罢一甩袖子出门,“晚间不返来,不必与我留门。”
“大郎大郎,与世叔吃杯酒去。”赖屠户一把扯住沈拓衣袖,不由分辩将人拉进了一边的酒坊中。
赖娘子晓得他在外间买了屋宅养了个外室,早晨必定住狐媚子那了,蹬着门槛骂负心汉,短折鬼,杀千刀的。又咬牙暗道:迟早要治死贱人。
“管甚么?管你大头鬼,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赖娘子一听不干了,跳起来,立着吊梢眼,“你竟风雅的,拿着家中的银子,补助着姓沈的人。别家一个女儿三个贼,你倒还做个虎伥,挖起家中的墙角来。”
赖屠户见她说不通,心头火起,上前就又是一巴掌,怒道:“我每年费着三四百贯的银钱、四时鲜猪奉迎着县丞,莫不是担在这些鸡零狗碎的琐事上?谁小我情不消在刀刃,就你这个无知蠢物杀鸡用着牛刀还自发得对劲。”那些当官眼大心黑,拿着他心血钱,莫非动动嘴皮子怒斥几句地痞地痞就了事?这银子凭得好挣。
“阿娘胡涂了,总比银钱落入不相干人手里要好。”
赖屠户看似凶横卤莽,倒是个邃密人。估摸着沈拓当差归家的时候半路将人截了下来。
赖屠户听他如许说话,心知不结仇已算好的,两家曾有的那点情分也只能到此为止。沈拓为人他略知一二,他既非以德抱怨之人,亦不是落井下石之辈,但是,哪天若犯到他的手上他也不会跟你讲甚么情面。
赖屠户带着一肚子郁气去桃枝弄的外宅,他养的外室本就体贴小意,见他不欢畅更是打叠起各式的柔肠来,烫了酒,娇滴滴地与他执壶,等把半壶黄汤灌下去,赖屠户面无耳赤地半瘫在椅子上,这才娇声问道。
“小侄就不陪世叔吃酒了,二郎年幼,怕是等得心焦。”沈拓起家道。